可是他又能怪誰?說來說去,罪魁禍首其實就是他自己。
「我……」想了想,他還是決定說出來,「我離婚了。」
「真的?!」黎安憶很驚訝,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說。
這是什麼意思?他離婚了……所以他現在是自由之身……那他來找她的目的是什麼?
黎安憶咬咬唇,她是不是又在自作多情了?
戴翊齊一定只是來英國出差,才會順便想起要來看看她的吧?
「對了,這里是哪里?剛剛看妳開車開挺久的樣子。」眼見氣氛有些尷尬,他連忙轉移了話題。
「Bath,英格蘭西南方的一個小城,雖然很小,不過每年夏天觀光客很多。」
「Bath?洗澡?這里為什麼叫個這麼奇怪的名字?」
「因為這里有全英國唯一的天然溫泉啊。當年羅馬人佔領這里的時候,因為有溫泉,便在這里建了一座公共澡堂,後來就變成地名的由來了。」
「妳知道得還真清楚。」
「沒辦法,在這里住久了,每個來訪的朋友听到這里的名字都會問和你一樣的問題,我早就把答案背得滾瓜爛熟了。」
「妳在這里……還習慣嗎?」
來英國前,蘇雲告訴他,黎安憶到英國去念書了,念完後便留在原來的系上當助教,暫時還沒有回台灣發展的打算。
「還不錯。這里的人很好,齊齊也適應得不錯,要說有哪里不滿意,大概就是有些寂寞吧。」
寂寞……嗎?
戴翊齊看向她縴弱的身影。
「是啊,這里的咖啡店下午五點就關門了。我又不喜歡去酒吧,那里抽煙的人太多,我最討厭煙味了。這里是個小城,又沒什麼音樂劇可以看,電影也上映得少,晚上唯一能逛的地方就是超級市場,無聊死了,哪像在台灣時,還可以去逛逛誠品、唱唱KTV,或是去夜市吃東西……唉,講呀講的,我就好想吃士林夜市的水煎包喔……」說完,真的露出一臉向往的表情,口水還差點流了出來。
戴翊齊的表情有些僵硬。原來她所謂的「寂寞」是這個意思啊?
「習慣就好了吧?」他悶悶地回著。
胸口又浮現那種熟悉的窒悶感。
三年了,都已經三年了,難道黎安憶從來沒有想過他?或是掛念過他?
他可是一直惦記她三年了。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每當情人節或是聖誕夜,當大家都雙雙對對地出現,只有他一個人自願留在醫院加夜班的時候,他想的,都是她。
可是為什麼她今天晚上見到他後,一點都不像他所期待的那樣?
他以為她會哭,或是根本不願意見他,甚至對著他又打又罵……但最後卻發現這些都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看來黎安憶這三年來根本就沒有想過他幾次……
很沮喪地低下頭。向來在成績表現上佔盡優勢的他,為什麼在感情方面卻老是不如人?
甚至還輸給自己的學弟啊……
「學長?」
戴翊齊胸口那種悶悶的感覺又更重了。
為什麼還要繼續叫他「學長」?
他其實並不想被這樣叫啊。
「學長?」
「嗯,」他勉強自己轉過頭,露出一個微笑,「有事嗎?」
「你今天就睡我的房間吧。」
戴翊齊心里一跳!正想為剛剛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愧疚的時候,黎安憶又接著說了︰
「我家沒有客房,所以我去和齊齊睡,你就睡我房間吧。」說完,她輕輕道聲晚安,徑自走進齊齊的房里去了。
戴翊齊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原本滿滿的期待一下子又全部落空,但等到他發現自己的異樣心情時,又忍不住輕輕打了自己一個巴掌--
笨蛋!明明就知道黎安憶不是那樣的人,干嘛還有這種期待?把自己弄得有苦說不出,好像不解風情的人是他一樣,
他垂頭喪氣地走進黎安憶的臥房,鼻間瞬即聞進屬于女人的淡淡香氣,和醫院里聞慣的消毒水氣味截然不同。
他拿下眼鏡,倒在床上,翻了個身之後,將雙手枕在腦後,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安憶她……到底對他有什麼樣的感覺?
她是不是原諒他了?
他翻來覆去無法入眠。而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女人,此刻也正睜著圓亮的一雙大眼,看著懷中睡得香甜的寶貝兒子,無法成眠。
黎安憶心里有數不清的為什麼,還有那種欣喜卻又害怕落空的恐慌。
他為什麼要來找她?
他說他離婚了……
戴翊齊……
他可明白,她將兒子取名為「齊齊」的意義嗎?
第二章
戴翊齊第一次知道有黎安憶這個人,是在四年前,那時候她還是他學弟蘇雲的女朋友。
那年他剛從醫學院畢業不到一年,正在學校的實習醫院里苦哈哈地當個實習醫生,而蘇雲則小他兩屆。
在戴翊齊畢業前,他和蘇雲及另一個學長一起在醫院附近租了一層房子;他畢業後仍舊住在哪里,沒打算搬走。
蘇雲在大學的最後一年暑假交了一個女朋友。
戴翊齊那時候成天忙得不見人影,晨昏顛倒。他回到家的時候,蘇雲剛好起床刷完牙要出門;等他睡醒後要上班了,蘇雲則早已經鼾聲大作,睡死在床上。
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蘇雲的女朋友到底長什麼模樣,他甚至還懷疑過,蘇雲是不是捏造他有女朋友的事實,想刺激他一下。
直到有一天,他又上完夜班回來,在門口遇到郵差,遞給他一張明信片。
明信片上頭的收件人是蘇雲,但既然是明信片,上頭寫了什麼都一目了然,他一面走上樓梯,一面看著明信片上的內容。
那是一張東京鐵塔的明信片。
蘇雲,你好嗎?
第一次帶揚揚出國,他好興奮哪!一天到晚拉著我到處跑來跑去,天黑了都還不肯回飯店。
揚揚喜歡東京的和果子,一吃就能吃上好幾個呢。
東京鐵塔上的夜景很美麗,揚揚在我懷里睡著了,所以我好不容易才有時間寫張明信片給你。
明天我要帶揚揚去迪士尼樂園玩,他一直嚷著想要去玩那兒的小飛俠。希望那不是什麼像雲霄飛車的可怕玩意,我最怕那種高速度的游戲了。
安憶(揚)
明信片上還有一個大大的東京鐵塔印章,正好就蓋在文字上頭,害戴翊齊拚命瞇細了眼楮,才解讀出那些字句的意思。
而黎安憶下面的那個「揚」字,簽得好大一個,又扭扭歪歪的,看起來就像小孩子的簽名。
這個黎安憶大概就是蘇雲每次一見到他就提個不停的「女朋友」吧?
但這個「揚揚」又是誰?
明信片里沒兩句就提到他一次,感覺起來對黎安憶很重要的樣子。
難不成是她的孩子?
他吹了一聲口哨。
看不出來蘇雲那小子楞頭楞腦的,居然會喜歡上有孩子的女人啊?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張收件人明明不是自己的明信片,戴翊齊卻覺得那張明信片像是寫給自己一樣。也許是因為他看了內容,所以有些感同身受吧?
他又把明信片翻了一下,看看沒再寫些什麼特別的了,才放在餐廳桌上,然後便回房睡覺去了。
然而這次他卻不像平常那樣頭一沾枕就睡得不省人事;他躺在床上,突然想到黎安憶在那張明信片上說明天要去迪士尼樂園玩……
真好!他長到這麼大,都還沒去過迪士尼樂園呢,不知道那兒是不是真的像人家說的那麼好玩?
不知道黎安憶會不會也寫張明信片來說說迪士尼樂園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也許會吧……
戴翊齊臉上露出許久不見的淡淡笑容,閉上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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