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她和朱偉誠結婚已經半個月了。
她真的就像之前協議的,完全不過問他的任何事情,也從來沒對其他人說過自己的身分。
當有別人來家里問起她時,朱偉誠總說她是一個遠房親戚的女兒,因為要到台北來讀書,所以才暫時住在他們家里。
日子似乎並沒有變,仍舊和以前一樣。
她的生活很簡單,每天就是料理三餐和家務事,盡避以前她從沒做過這些事情,但她學得很快,總讓朱媽媽贊不絕口,還不止一次感嘆為什麼兒子不是真心想要娶她。
她每次听了都只是笑笑。
她要的不多,至少目前為止,這樣的生活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因為她每天都可以見到他。
這天她坐著捷運到市區買東西,才定出捷運站,便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到了--
街道上擠滿了人,幾乎每人手上都拿著雞蛋、西紅柿,還有人舉著抗議的布條與旗幟,大家都激動得脹紅了臉,不停高聲地在喊著抗議。
在抗議什麼呢?這情形在新加坡很少見,于是她忍不住好奇地停下來觀看。
何萱往抗議的人群挪近了幾步,想要看清布條上的內容,沒想到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陣騷動,接著有人大喊︰「警察打人!警察打人啊!大家上!讓那些臭警察見識我們的厲害!」
霎時一大堆人便開始往何萱的方向快速移動,她想逃都逃不了,一瞬間就被融人人群里,根本身不由己!
「等等……等等!不要推!不要推啦!我不是要去這邊……」她慌亂地喊著,可是她的聲音被群眾的抗議聲掩蓋住,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
一片混亂中,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撞到了她的額頭,她只覺得額頭一痛,接著就有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
「流血了!流血了啦!媽的!警察打人啊!」
何萱臉上的血跡讓群眾的憤怒升到了極點,一群人更加激動地往前猛擠猛推。
何萱雖然慌張,額頭也痛得要命,但她並沒有哭,只是到處找著空隙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好亂、好擠、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人群的聲音似乎越來越遙遠,眼淚開始在眼眶里打轉,盡避知道不可能,但她還是不斷四處張望……
誠哥哥,你在哪里?
「杰森,你看又有人在總統府前抗議了。」利用空檔時問看網絡新聞的朱偉誠,推推身旁的同事。
「那又怎麼樣?這種事情一天到晚發生,都是作秀罷了。」杰森聳聳肩隨便回了一句,心思還放在跑到一半卡住的程序。
「不過這次是南部的農民上來請願,應該不是作秀吧?而且有人住院了耶,好象挺嚴重的。」
「是嗎?」杰森終于忍不住好奇,探過來一顆頭。「要不要看看新聞直播?」
「好啊。」朱偉誠打開計算機上的電視觀賞模式,新聞播報員的聲音便從計算機喇叭里傳了出來。
朱偉誠看著看著,眼楮突然睜得好大!
他揉揉眼,又將頻道轉到其它台,還是見到同樣那個畫面!
那是一群激動抗議民眾的近距離鏡頭,中間有一個嬌小的女孩子左臉全部都是血,一只小手正摀著額頭上的傷口。
女孩子的眼里滿是驚恐,晶亮的淚珠欲落未落,看起來讓人異常心疼。
不會吧?那是何萱嗎?她怎麼會跑去那種地方?!
朱偉誠趕緊打了一通電話回家。
「媽?何萱在不在家?」
「不在耶,我今天中午請她到西門町幫我買點東西,可是她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她人生地不熟的,我擔心她是不是出事了?」朱媽媽帶著擔憂的語氣說。
朱偉誠愣了三秒鐘,難道那真的是何萱?
他匆忙掛上電話,轉身便跑出辦公室。
「喂!喂!小朱你去哪?你的程序快跑完了耶!」杰森在他身後一臉不解地喊著。
台大醫院急診室。
何萱被一群人手忙腳亂地推了進來,也不管她拼命喊著要打電話,先直接把她送到醫生面前作傷口縫合。
「我不要!先讓我打電話啦!」何萱拚命掙扎,幾個實習醫生跑上來壓住她的手腳。「你們要干什麼?讓我打電話回去啦!我家人會擔心的。」
「小姐,等妳傷口作好處理後,我們就會讓妳打電話的。」帶頭的醫生對她這麼解釋,又轉頭對那些實習醫生說︰「壓緊點,因為傷口在額頭上,麻醉不能上太多,抓緊點免得病人因為疼痛掙扎。」
那些菜鳥醫生一听,把何萱更是壓得密密實實,動彈不得。
何萱掙扎了一會兒眼見沒用,也就暫時死了心。
其實醫生說得也沒錯,現在最要緊的是先處理傷口,電話她就待會再打吧。
好不容易熬過了縫針的痛苦,何萱慢慢地從病床上坐起身子。突然,用來隔絕的粉紅色簾子被用力地一把扯開!
「何萱!何萱在不在這里?」朱偉誠著急地問著。
原本圍在何萱面前的一堆實習醫生讓了開來,坐在病床上、頭上還纏著白色繃帶的小女人便出現在朱偉誠面前。
何萱眨眨眼,又揉揉眼。她是不是頭上傷得太嚴重,才會見到幻覺啊?
她下意識地想搖搖頭,傷口卻一陣刺痛,她「哎唷」一聲喊了出來。
朱偉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那真的是何萱!
她怎麼會跑去參加抗議然後掛彩傷成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先生,請問你是?」主治醫生走過來詢問。
「我是……」朱偉誠猶豫了一下,本來不想承認和何萱的婚姻關系,但他隨即想到醫藥費的支付問題,于是他還是誠實地說︰「我是她的丈夫。」
何萱睜著淚汪汪的眼楮看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這樣說了。
心情一激動,隱忍已久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一發不可收拾。
「嗚……老公……」她跌跌撞撞地從床上爬下來,沖進朱偉誠的懷里哭個不停。「人好多、好可怕……我一直叫他們不要擠了,可是他們還是一直推我,然後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受傷了……好痛……」
見她哭得真切,他這時候也不忍苛責她沒事跑去瞠這渾水做什麼,只能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停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
「沒事了沒事了……等會兒辦好手續我們就早點回去,媽媽也很擔心呢,不哭了,嗯?」
何萱乖乖地點點頭,漸漸地止住了哭泣。
兩個人才走出急診室門口,突然一陣閃光燈亂閃,照得人眼都花了!
「小姐!請問妳是不是在這次抗議中受了傷?」
「小姐,妳頭上的傷口痛不痛?」
「小姐!請問妳是不是有什麼特殊訴求?」
「小姐!是誰打傷妳的?是不是警察?」
「這位先生,你是這位小姐的誰?你知不知道她來參加這次抗議游行有什麼目的?」
朱偉誠被這些記者纏得煩了,不耐煩地推開他們,但那些記者們不死心,被推開了又再度涌上,後來見朱偉誠不吭聲,干脆全部的麥克風都擠到何萱面前。
何萱個子嬌小,幾支麥克風還不小心敲到她的頭,疼得她直皺眉頭,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走開,走開啦……我要回去了。」她摀著傷口,一臉難受的表情。
這時候一位人高馬大的攝影記者不小心撞到了朱偉誠,也沒向他道歉,反而斥罵他幾句,要他閃遠點,別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