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將軍是在打量要不要干脆一口氣殺掉這百來個武兵嗎?嘖嘖嘖,只為了一個小女子,需要做這麼大的犧牲嗎?大隋將軍都是這麼好逸惡勞的嗎?連親自押解個小女子上洛陽都不肯?」山君看出衛文符的遲疑,心下又多了幾成把握。
衛文符瞪了她一眼,終究不敢在事情未明朗前惹禍上身。他哼了一聲,隨即命手下人將兩人帶走。
「姑娘?」慧彥忍不住走上前輕聲問道︰「剛剛你給他看了什麼?」
「我給他看的是兩根人骨,警告他要是敢殺了我,半夜我就化為厲鬼把他啃得皮肉不剩!」
「山君!你不是說以後不再害人了嗎?」
「你這死禿驢,剛剛可是我救了你耶!怎麼你不知道感激,還先訓了我一頓?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他貪生怕死的話,怎麼會放過我們?」
她故意把「貪生怕死」四字說得稍微大聲,只見衛文符的肩膀微微一抖,然後頭也不回地策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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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彥的傷勢相當嚴重,那箭射穿了他的肩膀,傷口一直沒有好好處理,幾日下來開始嚴重發炎。那衛文符雖留山君一命,對慧彥卻是不聞不問,甚至巴不得這和尚能早點死掉,免得再多生枝節。山君看在眼里只有焦急,眼見慧彥的神色一天比一天委靡,這天更是滴水未進,盡是昏睡不醒。她知道自己暫時不會有事,但慧彥再這樣繼續拖下去,恐怕最後還是會因為傷口發炎腐壞,全身壞血而死。
咬著牙想了一會兒,她終于決定還是冒險向「那個人」求救。雖然母親臨終前千萬叮囑不要再和前朝遺族有任何來往,尤其是「那個人」,以免再次惹禍上身。但事到如今,除了「那個人」之外,她也實在想不到其他人可以幫忙了啊……
當天夜里,她買通了一個小兵,請那小兵為她發了一封飛鴿傳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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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天過去,慧彥這些天來昏昏醒醒,不斷發著高燒,神智總是模糊不清;偶爾清醒的時候,也總訓著要山君別再害人,听得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轉念一想,要是這和尚真死了,自己以後不知道會不會想念他的這般叨念呢?
山君年幼喪母,也從沒什麼長輩好好管教她,慧彥的存在對她來說既突兀又親切。他關心她、照顧她,時時用長輩的語氣訓著她別再到處傷人,沒事還念兩句佛經希望能度化她,惹得她內心里常啼笑皆非;可另一方面,他是個壯年男子,有他在身邊,自己竟覺得特別安心,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能丟給慧彥扛,而他一句抱怨也不會說。
她一直是自己一個人求生存,現邊多了一個可依靠的男人,自然本能地與對方產生一種心理上相互依靠的聯系,仿佛是自己的親人。
那時候她還不明白,其實這種感覺不一定只限于親人;她也不懂,這種男與女之間自然產生的牽絆,是一種她從沒嘗過的愛戀。
只因慧彥是個和尚,她便很放心地不去探究這些在遇見慧彥後所產生的感覺里面,是不是有不對勁的地方?
山君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慧彥,心里嘆了一口氣。
怎地這臭和尚還不醒?要是他死了的話……
思及日後自己又將孤獨一人,山君的心里竟然起了一陣慌亂,她著實不願慧彥遭受池魚之殃就這麼死了啊!
「笨和尚……」她輕輕模了模慧彥燙得嚇人的臉頰,心里越發焦急起來——
怎地李夫人還沒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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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一行人行至一處客店,突見客店前已有三隊武兵駐守,武兵後是一頂轎子,轎周有四名婢女,身著墨綠色長裙,外掛米色袖衣,垂手站在轎側。
「來者何人?」衛文符不客氣地大聲問道。
只見那轎簾緩緩掀起,走出一位面容蒼白的婦人。她衣著樸素,和外頭的四個婢女相差不多,只是衣上多加了件披風式的小袖衣用以顯示身分。
「妾身乃扶風太守李淵之妻竇氏,拜見左屯衛將軍。」那婦人走上前欠身道。
「原來是李夫人,失敬。」衛文符連忙跳下馬回禮。「不知李夫人為何在此出現?」
「素聞當今皇上甚喜名馬,我家夫君最近特從民間挑選出幾匹好馬,送上洛陽獻予皇上,途中旅途勞頓,因此在這客店休息,不想遇見將軍您,真是失敬。」說畢她微微一側身,武兵後果然有幾匹駿馬,昂首嘶鳴不已。
「李夫人別客氣,只是……」衛文符眼光掃過那三隊武兵後道︰「只是區區幾匹馬,需要動用到這些人馬嗎?」
「這……不瞞將軍,近日民間不太安穩,我家夫君為顧及妾身安全,才令三隊武兵貼身保護。杞人憂天,倒讓將軍見笑了。」竇氏說完看了山君一眼。「這兩人是……?」
「正預備送上朝廷的人犯。」
「區區一個小女子及一個和尚,何須要大將軍親自出馬?」
「他們……」衛文符有些尷尬。
「想必是非常重要之人吧?」
「這倒也不確定……」
「將軍此話是?」
衛文符走近些,壓低了聲音道︰「不瞞夫人,此女子乃朝廷密令捉拿對象,來頭似乎不小。上頭有令,活捉後須親自押送回東都,不得有誤。因此我才會千里迢迢押著這兩人到洛陽去。」
竇氏以袖掩嘴而笑道︰「朝廷是太多心了吧?區區一個小女子,又能有什麼能耐?派幾個士兵護送就已經了不得了,還需要將軍親自出馬嗎?」她又看了一眼山君。「將軍,妾身倒有個提議,不知將軍願不願意听听?」
「夫人請說。」
「既然一樣是要上東都,妾身又有三隊訓練有素的武兵護送,不如就讓妾身給將軍做個順水人情,替將軍將這女子押送至洛陽如何?」
「這個嘛……」這衛文符嘴上雖遲疑,心里卻頗同意竇氏的提議,畢竟要他一個大將軍親自護送人犯,總覺得有違身分,並不是他樂意之事。
「將軍不須擔心,我這只是順道護送,到了東都便將這女子送往台閣,絕對不會多生事端,給將軍添上麻煩。」
衛文符見她說得誠懇,加上自己本就不太情願親自押解這女子上東都,因此便答應了。他命手下放開兩人,確定竇氏帶來的武兵將兩人看守好之後,這才一揮手,帶著百名士兵揚長而去。
竇氏見他們走遠後,這才命人將兩人帶進客店里。她先讓慧彥住進一間上房,又囑人去找大夫,然後領著山君進到另一間房里。
竇氏摒退了婢女,待確定四下無人後,這才開口向山君問道︰「可有證明的事物?」
山君不發一言,從懷中取出那枚白玉龍形佩,交到竇氏手中。只見竇氏端詳了一會兒,將龍形佩還給山君,然後盈盈下拜——
「妾身竇氏,拜見長公主。」
第五章
山君連忙扶起竇氏。
「什麼長公主?連個名份都沒有的私生女罷了,又何來王家稱謂?」她苦笑道。
「就算不看在您是長公主的份上,先祖尉遲氏與竇氏同為周朝遺族,曾一起反抗楊氏奪權,如今後人有難,自然須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