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過神來,屋里已經空無一人。
廚房的燈光依舊亮著,他站起身望過去,桌上擺著一個方形的木漆小盒,里頭有四種顏色的餡料包飯,黃豆粉、紅豆沙、茶粉和芝麻,小盒旁還有一杯還冒著些微熱氣的玉露茶。
他嘆了一口氣。果然是母女,兩個人一到廚房就開始做吃的。
拿起一個芝麻包飯,里頭磨碎的白米和糯米又甜又香,配著黑芝麻,吃在嘴里有點像麻躍。
想起唐唐那天晚上做的炸地瓜丸子。
四顧看了一下,屋里空蕩蕩的,但此刻他卻不覺得寂寞。
也許是因為桌上的食物吧?還微微氤氳著熱氣,顯示主人才離開沒多久,也顯示了主人對他的在意和關心。
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玉露茶,芝麻的香氣瞬間被濃郁的茶香沖淨。
他的確是該好好想想了。
***www.轉載制作***請支持***
唐媽媽到了醫院,唐靜說爸爸已經清醒過來了,身上有幾處很深的刀傷,傷到些內髒,不過幸好當時急救得快,命總算撿回來了。
「我看了爸爸一眼就溜了出來,怕他又要對我長篇大論。」唐靜吐吐舌頭。「反正,他沒事就好,等他過兩天精神好一點,我再過來看他好了。咦?媽,這什麼?」她不住打量母親手上用包巾包好的一個方盒子。「是不是吃的?我也要——」
「只是簡單的包飯而已,家里還有,我給你留了一些,想吃的話回去吃,不要和你爸爸搶。」
「那我要趕快回去了,不然就被齊大哥給吃光了。」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唐媽媽搖搖頭,嘴里喃喃念著︰「笨阿靜,這麼緊張干嗎?就算我只留了一個給你,你的齊大哥也一定舍不得吃,會乖乖留給你的。」
***www.轉載制作***請支持***
輕手輕腳推開房門,病床上的人動了動,見到她後然後露出驚訝的表情。
「靜子?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眼楮睜得好大,眨都不敢眨。
「怎麼?我不能來看你嗎?」她笑著在病床旁坐下。
仔細打量眼前的男人,頭發白了不少,臉上也多了不少皺紋,昔日那目光炯炯的雙眼此刻顯得有些疲憊,卻在見到她的時候散發出晶亮的光芒。
「我、我沒有想到你會……」幾十年沒見了,此刻的他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先別說這麼多了,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吃點包飯?」
「醫生說我現在還不能進食……」
「喔。」她露出失望的表情。「那我拿回去給阿靜吃好了。」
「不要,就放在這兒吧!我會吃掉的。」
「這要當天吃的,放久了會壞。你真想吃,等能進食了我再做給你吃。」
唐老大一愣。「你是說,你不會馬上離開?你、你要回到我身邊嗎?」
「誰說的?」她站起身,把包飯交給守在門外的羅叔。「小羅,這你先拿去吃吧!隨便做的,味道不好,還請你多包含。」
「你做的才不會不好吃……」羅叔隱隱約約听見門後有人這樣說。
「謝謝夫人,我知道了。」羅叔雙手接過。
回到病床前,卻見到丈夫一臉不悅神色。「怎麼了?」
「為什麼要給小羅吃?」
「小羅的醋你也要吃?」
「不是,只是我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你了,很想念你,很想念你的手藝,很想念你做的食物里頭那種溫暖的味道。「我……」他看看四周,確定沒有人。「我很想你。」聲音小得不仔細听根本听不見。
「你說什麼?」她故意問。
「哼哼——」本來想習慣性地重哼一聲,但隨即想到眼前是親愛的老婆大人,那股哼勁馬上自動減弱一半,听起來倒像是在申吟。
「我說,你應該慶幸,阿靜喜歡的人是齊先生。」
「什麼意思?」齊先生?那個姓齊的小子?「怎麼?他還在?他不是一到日本就跑了嗎?」
「誰一到日本就跑了?他和阿靜在我那住得好好的,他是個好孩子,還幫了我不少忙呢。」
「他和你們一起回來了?」
「是啊,現在還和阿靜一塊在老家呢!」
唐老大激動得想要坐起身,一面大叫︰「小羅!」
「是……老、老大……」羅叔滿嘴包飯破門而入,手里還拿著一個吃了一半的豆沙泥包飯。他本想一口將嘴里的包飯給硬吞進肚,沒想到那包飯黏性極佳,就這麼卡在他喉嚨里,卡得他上氣不接下氣,要不是夫人趕快給他倒杯水,恐怕他一世英名就要毀在這小小包飯上了。
「阿龍,你看你!沒事亂叫小羅做什麼?差點害他嗆死!」
「誰叫他要吃你做給我的包飯……」唐老大嘀嘀咕咕,卻沒敢讓老婆大人听見。
「小羅,沒事沒事,你再去買點飲料喝喝,這東西又干又黏,小心別又噎到了。」
臉色依舊微微發藍的羅叔點點頭,一面咳嗽一面慢慢關上病房門。
「你那麼急做什麼?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她從小就被你保護得好好的,不知道苦不知道痛,也沒認真談過幾次戀愛——」她轉過頭對老公興師問罪。
「年紀那麼小談什麼戀愛?」不服輸地回答。
「還小?都已經大學畢業兩年多了,還小?你真想把她留在你身邊一輩子?那是不可能的。」
「……」什麼時候阿靜已經長這麼大了?
「沒有生過病的人,不會有抵抗力。沒有跌過跤的人,不知道痛,也就不知道怎麼去預防地上的洞。你這樣處處保護她,反而讓她成了溫室的花朵,禁不得一點風吹雨打,到頭來還不是害了她?」「我會保護她一輩子!」
「你真以為你能保護她一輩子?就算你命大活到很老很老,阿靜年紀比你輕,將來也是你先走,那時候你還能保護她嗎?」
「我還有小羅,還有一堆手下——」
「阿龍!」她微怒。「你清醒點好不好?」
唐龍默不作聲,連哼也不敢哼。
「你光只會給她魚吃,不教她捕魚的技巧,要她以後怎麼靠自己活下去?」
「……那你為什麼說還好她認識那個姓齊的。」悶悶地說,眼楮卻不敢抬起來看著自己的老婆。「因為他是個好人,是個真正的好人,又是真心喜歡阿靜的。」
「你怎麼知道?男人都不可靠——」
「就像你一樣是吧?當初還不是花言巧語把我騙到台灣,結果最後才知道原來你是混黑道的。」「我不一樣。我當年是真心的。」
「難道我就不是嗎?」說到這,她一股氣停不住。「我還不是就跟著你到台灣來了,還替你生了阿靜!可是你呢?明明曾經答應我要退出黑道,結果現在女兒都長大快要可以嫁人了,你還在混,而且差點把命混掉!」她在丈夫手上的傷口上拍了一下。
唐龍吃痛,卻不敢叫出聲。他也知道自己理虧。
「你知道嗎!要是阿靜今天遇到了其他人,恐怕我也會像你一樣擔心,但是這個齊先生,是真的對阿靜好,人又成熟懂事,雖然有時候反應慢了半拍,但也不是笨到家,只是要晚一點才會突然領悟事情的重要性。」
「那就是反應遲鈍嘛!阿靜怎麼能和這種人在一起?將來要是發生危險,反應這麼慢那還得了?」
「你以為他也是混黑道的,成天要躲槍躲刀子嗎?」她出其不意又拍了一下丈夫手上的傷口,這次他沒防備,痛得全身跳了一下,險些喊出聲。「告訴你,要是今天阿靜沒遇到他,結果遇到一個專門欺騙女孩子感情的騙子怎麼辦?你負責?還是阿靜自己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