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靜的眼眶熱了起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親也有這樣的一面。
「他是真的很疼你啊,只是沒有人告訴他該怎麼好好疼一個女兒而已。」
「媽,你當初為什麼要離開嘛!如果你不離開的話,說不定我——」
「離開也是不得已的啊,那種日子我終究過不慣,成天打打殺殺的,在家總是心驚肉跳,就怕哪天你爸爸沒回家,來的卻是報喪的,那我該怎麼辦?」
「那為什麼不帶我一起回北海道?起碼這樣我還可以過正常生活啊!」
「他不讓啊!也不想想,他這麼疼你愛你,如果不能把你留在身邊,他會有多難過?我看他這樣,也就不忍心把你帶回來了。你啊,也別埋怨了,最起碼他還是把你平平安安地帶大了,再說,要是你當初真跟我回北海道養牛,你今天會遇上你的齊大哥嗎?」
唐靜臉又一紅,低下了頭不說話。
「媽……我真的……很喜歡齊大哥耶!好奇怪,以前和那些男孩子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會有這種感覺,可是我第一次和齊大哥一起過夜的時候,就覺得他好安全、好溫暖,如果能一輩子和他在一起的話……」唐靜一張小臉塞進枕頭里,臉全紅了。
「阿靜,我的乖女兒,你知道嗎?談戀愛有時候就是靠感覺,你第一眼見到他,覺得就是他了,那就沒有錯。」
「那你當初見到爸爸也是這樣嗎?」
唐媽媽呵呵笑了起來。「算是吧,那時候我還年輕,有年夏天就在美瑛鎮里擺攤賣自己農場種的哈蜜瓜,然後遇見了你爸爸,那時候小羅就已經跟著他了呢!」
「你爸爸他啊,一見我就眼楮發亮,每天都跑到我的攤子上來買一大顆哈蜜瓜回去。我那時看他長得眉清目秀,也不討厭,每天就偷偷留一個最好的哈蜜瓜等他。」
「說不定他真的只是喜歡吃哈蜜瓜啊?」
「可哪有人天天買一顆的?後來小羅說,那些哈蜜瓜你爸爸全沒吃,而是一個個好好地擺在他床頭,那年夏天他回台灣的時候還全部帶了回去呢!」
「那爸爸沒有向你搭訕嗎?」
「他那時候根本不會說日語呢,還搭訕?呵呵——」唐媽媽笑了起來。「那年夏天他走了以後,我還挺想念他的。沒想到過了一年他又回來了,而且還是有備而來,學了點日語,一見到我又在同一個位置上擺攤賣哈蜜瓜,他馬上就沖了過來,一開口就問我家電話,女乃女乃听了差點想拿哈蜜瓜砸他,直說哪有人這麼沒禮貌的。」
「後來呢?」
「後來就傻乎乎地被他吸引住啦!他一年總會來個三五次,起初我以為他是專程來看我的,後來才知道,每次他組里出事,上面老大要他避風頭的時候,他就盡挑北海道跑,雖然說不完全是來看我的,但我還是很感動就是了。」
「有什麼好感動的?根本就是落跑順便追女朋友嘛!」
「別這樣說,你爸爸年輕時也可是很瀟灑的喔!!別看老女乃女乃一開始想拿哈蜜瓜砸他,後來她也覺得你爸爸人不錯,有事沒事就會找小羅去幫她趕牛,免得他老是跟在你爸爸身邊當電燈泡。」
唐靜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可憐的羅叔,原來天生就是電燈泡,難怪老是被老女乃女乃抓去趕牛。
「阿靜,也許你會覺得媽媽很自私,怎麼自己回來北海道,卻沒有把你一起帶回來?」
唐靜沒有說話。其實她的確曾這樣想過,但總以為母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因為我愛你爸爸啊!我走了,他已經夠傷心了,如果我再把你也帶走,他不是更難過?因為我愛他,所以我把我最心愛的女兒留給他。阿靜,你當然可以怪我自私,只是我想告訴你,爸爸媽媽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子,不疼你不愛你。」
她點點頭,有些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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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客房里傳來非常響亮的噴嚏聲。
下午淋了那一場大雨,回來後又因為顧念唐唐,所以先讓她去泡熱水澡,自己只是匆匆換了幾件干衣服,骨子里還是冷的。加上秋初了,晚上氣溫降得快,一下從二十幾度降到十幾度,他一個適應不良,竟就這麼感冒了。
他住的客房在主毛南邊,即使噴嚏聲響亮,唐唐他們也听不見。
這麼晚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擾他們一家人,于是只有默默忍著不適,在床上翻來覆去。
胡思亂想之際,當然又回想到下午那場旖旎。
女孩的體溫、女孩的聲音、女孩的柔軟雙唇,還有那淡淡的甜甜香氣,混合著牧草的味道……竟像是某種天然的催情劑,喚醒他體內從不習蘇醒過的莫名情愫,沖破了藩籬,就這麼翻江倒海地將他的理智全部淹沒,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他想擁有唐唐。
全身漸漸熱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想到下午的情景,還是因為發燒?
可是……他腦海深處有個地方,似乎在告訴他有什麼地方不妥,這樣下去不行……但他理不清那個讓他心有些慌的理由。
似乎不是因為唐唐曾經是軒文的女朋友,也不是因為唐唐的爸爸是個黑道老大,而是比這些表面事實更深的、更重要的東西,隱隱約約中提醒著他,和唐唐在一起是不對的。
到底是什麼?
他不知道,他現在只希望明天一覺起來身體能好一點,不然到別人家白吃白住已經夠打擾了,萬一生病不能幫忙農事,還要勞煩人家照顧,不是更給人加制造麻煩?
「哈啾……」又打了一個很響亮的噴嚏。
他只覺得頭昏眼花,全身無力,連抽起一張面紙的力氣都沒有了。
第六章
他做了一個夢。
其實自從家里發生事情以後,他常常因為睡不安穩而做夢,多半都是夢見憂慮的家人、夢見自己被捉進法院里、夢見自己的銀行存款只剩下六塊錢,然後收到法院凍結賬號的通知……或是夢見自己被黑道追殺,甚至夢見自己被關了起來。
可是今天晚上的夢境不一樣。
甜甜的、暖暖的……不過似乎有點暖過了頭,他在夢里覺得有些熱,汗水從額前緩緩滲出。
然後他听見有人在喚他……
「齊大哥……」
于是跟著那柔柔甜甜的聲音尋去。
香味愈來愈濃,可是他還是找不到聲音的來源,那個喚他的人到底在哪?到底是誰?
是唐唐嗎?
「唐唐?」他在夢里喚著,可是沒有回應。
他知道有人在看著他。那人不知道在何處,他也見到不那個人,但第六感告訴他,有人在看著他。目不轉楮地看著他。
「唐唐,是你嗎?」
沒有人回答。但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還是在。
「唐唐是你嗎?」他又問了一次,心里的不安漸漸上升。
那應該是唐唐,沒錢吧?這種香氣,這種感覺……
「唐唐……」
「不是。」
嗯?好粗的聲音,那種甜甜淡淡的香氣也被一種牧草的味道完全混蓋住,近距離聞下去還有些刺鼻。
近距離?這麼說那個人就在自己眼前?
他終于睜開了眼,看見一張帶著刀疤的臉就在自己上方。
「赫!」他嚇得想跳起來,卻只有脖子有力氣動了動,四肢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羅、羅叔,你怎麼在這里?」喉嚨也異常干燥,說出來的話粗嘎難听,像是鴨子叫一樣。
原來羅叔見今早都已經過七點了,齊軒誠還沒有出現,才過來看看他是不是睡過頭了。要是真睡過頭,他一定毫不客氣地把這小子給踢下床!在夫人家白吃白住又成天對大小姐不懷什麼好心眼,現在工作還敢偷懶?難怪老大最後還要特別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