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來听你婚姻有多幸福的。」他起身想離去。「阿樂。」阿藍又喚住他。「人都很容易貪心,見到更好的總是思要爭取,但是沒有更好的東西時,又常常不甘寂寞,會拿身邊現有的先頂替一下。沒魚蝦也好,這是人之常情,但是如果用在談戀愛上面,對魚的堅持其實只是抵不過它的美味罷了,也許有人還會一面吃蝦一面抱怨這蝦味道不好,然後拼命懷念捉不到的魚。」
「你在說些什麼?」他怎麼都听不懂?「你什麼時候跑去念海產系了?」
「其實我也有點不太懂,不過這是我老婆告訴我的。」阿藍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頭。「她說我就是那尾最好的魚啦!」
阿樂看了他一眼。「無聊。」
「別這樣看我。我可是有臨床案例來證明我老婆的論調的!」
「案例?你真的跑去海產系?」
「不是。你先听我說,你看胖子,成天嚷著要追牙醫系的漂亮學妹,可是對方根本不理他。最近有個還不錯的學妹居然主動對胖子表示好感,他高興得要命,人家找他從來沒拒絕過,現在一天到晚泡在圖書館里,不知道是在念書還是陪在學妹身邊睡午覺?」
听阿藍這麼一說,他這才反應過來,這幾天老覺得教室空曠不少,溫度也沒從前那麼高,原來是胖子老是蹺課去陪學妹了。
「所以呢?我應該為胖子終于鐵樹開花說恭喜嗎?」
「重點在後頭。即使有了學妹,那死胖子還是偷偷注意牙醫系系花的消息,前兩天知道那系花過生日,還偷偷買了一大把紅玫瑰,三更半夜擺在系花寢室門口。」
「你怎麼知道?」
「我那天從圖書館回來看見的。他抱著一大把紅色玫瑰,怪怪,那些花大概要花上他半個月的飯錢吧,他竟還真的舍得花下去!我問了他老半天,他才支支吾吾地說實話。」他看了一眼家樂。「我知道你一定會想,這只癩蛤蟆怎麼可能吃得到天鵝肉?但是天鵝就在眼前,又怎能要這只癩蛤蟆不看不想呢?除非哪天這只天鵝被追走了,不然癩蛤蟆恐怕還是會做上一輩子的鵝肉美夢,永遠不願意醒過來。」阿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的長腿姐姐,條件太好,我想只要是男人,和她在一起過後都忘不了她,所以除非她真的結婚嫁人了,不然只要她還是單身,那些男人還是會寧願把手上的蝦子拋掉,個個學著姜太公,等著看有沒有願者上鉤的那一天吧。」
「這是你自己想的,還是你老婆教你的?」
「老婆教的。」阿藍誠實地回答。
他睡不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袋里都還是阿藍說的話。
從來沒想過,原來男女之間的事情,不光光是你情我願這麼簡單。
睡在頭上的白白搖了搖短短的尾巴。打了一個呵欠,翻過身繼續睡。
只要和她在一起過,就會忘不了她嗎……
從認識她到現在,還不到半年,他的心里卻已經再也裝不下別的女孩子。走在路上,當胖子興奮地對著迎面而來的女孩們品頭論足的時候,他心里卻在想著,她的臉沒有子安漂亮、她的身材沒有子安好、她的腿沒有子安長、她的笑容沒有子安燦爛、她的聲音沒有子安嬌柔……等到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把子安當成心里最完美的一個典範,誰都比不上。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特別的女孩子,讓人踫了就再也忘懷不了,竟有點像毒癮。
修長的手指輕輕揉著白白斷掉的胡須,看著白貓伸出小爪子揮了揮,他想起阿哲說過——他還在等她。
等什麼呢?子安,是永遠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只因為他對她說過這句話,卻等不及魚兒自己回來,而先隨手釣了滿滿一桶蝦來填飽肚子了。而等魚兒真的回來了,他又不甘于蝦子的平淡無奇,扔了蝦子,跑回來等著魚兒上鉤嗎?
子安說過,她不怪他們。她從沒怪過。她只怪自己,當初不要人家,然後又笨笨地相信對方的誓言,興高采烈地回來後,才發現人家早已經吃蝦吃飽了。她已經夠難過了,那些人卻又丟了蝦子,捧著釣線再來等她,這樣,要她如何再相信愛情?
也許是感同身受,他一顆心沉了下來,突地明白在那張愛大笑的臉蛋後面,其實有的是一顆縴細的心。
因為不想再被傷害,所以不想再去在乎。
原來,一個女孩的心事,竟然是這樣子的……
「誰說的?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子安听完了他的分析,眨了眨大眼看他。
「不是嗎?」這可是他未眠一個晚上分析出來的結果耶!
「我不知道,我從來不願意去多想。」她喝了一口果汁。
「可是為什麼你那天在山上又說——」
「就是說了想了,心情就不好了啊!所以我不喜歡去探究這種事情。要不要喝果汁?」她遞上杯子。
「不了,謝謝。」拍過那個信用卡廣告以後,他便對果汁敬謝不敏。
「不過,也許你說的對。」她又眨眨眼。「只是我懶,不想去分析背後這一大段道理。我只知道,和他們做朋友可以,但我不會想再回到他們身邊,免得到時候又惹得自己吃醋傷心,我才不是笨蛋,寧願去找新的,哈哈!」
「找了這麼久,你到底是找到沒有?」他故意問。
她抬起頭想了想,沒有回答。
「都二十六歲了,還不趕快定下來,小心變成老處女!」
「還老處女哩!別人可以這樣說我,就你不行!」她拿果汁瓶敲他的額頭。
他吐了吐舌頭,看著眼前的行李箱。「就這一個?東西這麼少?」
「是啊!帶那麼多東西做什麼?澳洲又不是荒山野地,到時候有需要的東西,在那買就好了。」
「真的沒有別的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出外兩年所有家當只裝滿一個中等大小的行李箱?去年老媽只不過去日本一個星期就帶了兩大箱上路啊!
「真的沒什麼東西好帶的啊!」她聳聳肩。
「子安——」他雙手輕輕搭著她的肩,將她身子扳過來面對自己。「听清楚了喔!我、不、會、等、你、的!」
她一愣,大眼眨了眨。
「我才不要等你。」他又重復一次。
「克里夫?」這是她第一次不懂他心里在想些什麼。
「不要以為我在和你嘔氣,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臉色平靜。
「那你為什麼……」她的眼楮睜得好大,水亮水亮地直望著他。
望得他有些心痛——唉,這麼可愛的女孩子,終究不是自己的了。
「我才不會像你之前那些男朋友一樣,口口聲聲說要等你,卻偷偷跑去交別的女孩子。我不會等你,你走了之後,我也會去找別的女孩子;你也一樣,不用管我,不用把我放在心
上,去找一個會疼你的男生,然後把我算在你的‘過去式’里。」
子安微微歪著頭看他。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露出這樣的神情。
「怎麼樣?你也有模不著我在想什麼的時候了吧?」有些得意起來。
「你發神經啊?」她拍了他一下頭。「以為這樣我就會忘不了你嗎?」
他模模自己的頭,一臉無辜。「我是說實話啊!我才不會覺得自己可憐,也不會覺得說句‘我會等你’就真能把你等回來。我不會說這種話讓你傷心、讓自己被綁得死死的。你是你、我是我,以後各有自己的發展,誰都無法限制誰,不是嗎?」
「哇!克里夫,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對我說出這種話呢!」她的眼楮睜得好大,好像見到什麼稀世珍寶一樣。「果然不愧是我可愛的小學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