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都不會醒過來?」齊方榆有點納悶小女孩的說法。
「媽咪生下我就生病死掉了。」萱萱有點黯然,但不至神傷。
齊方榆更震撼了,也才發現為什麼會覺得這孩子如此眼熟,同樣的背景、同樣的氣質、同樣的個性,這女孩與她的童年多相似,小小年紀便失去母親,過度防衛的心態使自己與人群隔離,永遠冷眼旁觀世事,愈來愈高傲,也愈來愈孤單。
「萱萱很勇敢,對不對?」或許是相似的背景,齊方榆對這孩子有莫名的親切感。
「爹地更勇敢,萱萱有時候想媽咪還會哭,但爹地都不會哭,他說媽咪只是去了天堂,將來媽咪會在那個地方等我們,所以我們不可以哭,不然媽咪在天堂也會傷心的。」萱萱帶著稚氣說。
原來天下的父親都一樣,為了安撫心靈幼小的孩子,編織的故事都相同。記得小時候父親也是這樣安慰她,母親在很美麗的地方等她。
「萱萱真是個乖孩子!」齊方榆微笑地贊許,話才剛落下,一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房門的一片光,抬起頭的那瞬間,她整個人僵住了。
「萱萱,你忘了爹地說的話嗎?」低沉嗓音從那男人的喉頭吐出,雖然說話的語氣有些剛硬,卻絲毫沒有責備的意味;而與昨晚不同的是,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少了怨懟的神情,正以天使之姿親近他所愛的人。
「爹地,對不起,我只是好奇走來這里。」萱萱一見到父親,便投奔到他懷里。
齊方榆震驚,原來這孩子的父親是他!
「好了,你先回房去,爹地有話要跟阿姨說。」
他拍拍小女孩的肩膀,半哄地將她送出了門口,然後關上了門。
房間就只剩他們兩個了,偌大的空間頓時變得狹小,空氣被凝重的氣氛擠壓得稀薄,仿佛隨時有窒息的可能。老天,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再見到他,這十年來他的身影彷如鬼魅般糾纏腦海,但一直以來她只是想盡辦法要忘記他,從來沒想到會有再見面的一天。
秦方洛目不轉楮地瞅著她,而她的視線也從離不開那雙凝視自己的雙眸。
如臥蠶般的濃眉依然黝黑,炯亮有神的雙眼依然迷人,雖然臉上褪去男孩的羞澀,但那五官分明的臉孔卻還是俊逸傲人,尤其那雙微抿而翹的唇,縱使不開口說話,卻勾引著對方的靈魂,心跳隨著他的凝望而加速,一股想哭的沖動油然而生。
「對你來說,會意外我們的出現嗎?或者你根本不希望我們出現在你的眼前?」
冷冷的聲音傳進齊方榆的耳里,沒想到經過十年的糾葛,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如此冰冷。她很努力地抑制不安的情緒,深怕淚水會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我的想法對你而言還有意義嗎?我們不是已經毫無瓜葛,為何還要問我這麼可笑的問題?」
「可笑?」卸下凝重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憤恨的眼神。「真是令人可憎的答案,不過確實也是你齊方榆一貫的作風,冷傲、自私與無情。」
原來她在秦方洛的眼里是這般的女人,所以當年他故意接近她、討好她,就是為了要教訓她這個極度傲慢又冷漠的女人?
老天!一股顫栗從背脊傳到四肢,那股不寒而栗的冰冷,幾乎要麻痹了她的心。
「對,我是自私、無情、傲慢,我就是這樣的女人,當年栽在你的手里,一定讓你覺得相當得意吧?」齊方榆也冷冷地回答,為了保護自己更是倔傲地說︰「不過都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你若以為拿那件事可以再傷害我,那麼你就錯了,我完全不在乎,對你也完全沒有感覺,若不是再相見,我幾乎忘了還有一個名叫秦方洛的人!」
一把將齊方榆推向牆邊,像頭猛獅擒住了它的獵物,毫不留情地鉗制了她的自由,秦方洛狠狠地盯著她,眼神煞是強怒。「激怒人是你的樂趣嗎?」
他突然的舉動駭到了齊方榆,雙手被他牢牢地鉗住,並壓在頭頂的牆上。由于靠得太近,可以感覺到他生氣的氣息全吹在她的臉頰,心里很驚慌卻又裝得若無其事︰
「我有這個能耐嗎?當年受傷害的人是誰?」
秦方洛低下頭,挺拔的鼻尖幾乎快觸踫到她的。「我確實低估了你的能耐!」
她的心跳得強烈,那股熟悉的氣息再度傳進她的感覺器官,迷亂得她好暈眩。「我看你是高估了自己,以為我這輩子都會受你影響,一直活在你的陰影底下。」
「這是你自找的!」
丟下這句話,在齊方榆還來不及思索之前,他那已經近得不能再近的唇,很快攫取了她的。溫熱的觸覺從唇邊蔓延開來,如蛇信般的唇尖執意撬開她微啟的唇,以千軍萬馬之姿橫掃禁區,像掠奪、像侵吞、像霸佔,毫不留情地奪取他想要的一切。
從最初的抗拒,她奮力地掙扎想月兌離他的侵略,到無力拒絕而屈服,直到他退出了她的唇,強忍的情緒崩潰了,淚水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氣自己的窩囊,為什麼還要在意他的一舉一動,為什麼還要在意他的每一句話,這個人根本不值得她留戀,為什麼她就不能好好地善待自己,忘了他?
貼近她的身子,望著她掩面哭泣的模樣,秦方洛的心開始動搖,畢竟是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就算她再怎麼絕情絕義,自己也不可能對她傷心欲絕的模樣毫不動容。
抬起的手想安撫她,然而在觸模到她之前又停了。
「別想用你的淚水來打動我,我不會吃你這一套!」
情緒在瞬間回轉,他用力地將拳頭擊向牆壁,憤恨地說出這句話後,轉身離開。
第七章
「他回來了!」
躺在符合人體工學的椅子上,齊方榆閉上雙眼試圖放松情緒。其實來這里之前,她已經做過無數次的調適,比起早上離開關老板的別墅之前,她的情緒已經緩和了許多,但那也只是靠著僅存的一點堅強扮來的,她懷疑現在的平靜只是風雨前的寧靜,這樣強裝堅強的模樣,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得了多久?
「誰回來了?」
溫馨的心理咨詢室確實能讓人放松心情,這里的布置有家的感覺,偌大的空間里有吧台、躺椅及小客廳,牆壁粉刷成淺粉紅色,上面還點綴著小碎花,很容易讓人打瞌睡,只是一般進到這里面的人大概都不容易入睡,因為他們可能都有情緒失控的問題。
「那個男人!」雙眼仍舊眯著,她用力地深呼吸再吐氣,重復地做這個動作。
「什麼時候?!」醫生的情緒竟然比病人還要激動。
「昨天,我踫見他了。」雖然閉上雙眼,他的影像卻歷歷在目,一想到唇上還留著他吻過的余溫,不自覺地以手指輕觸著唇。
「他來找你?」
齊方榆看不到夏仲希臉上的驚惶。「不是,是在宴會上不期而遇,當時我昏倒了,然後就睡在他家。」
「睡在他家?!」一踫到齊方榆,夏仲希這專業的心理醫生便失去平常的水準,全失了分寸。
緩緩睜開眼楮,視線落在天花板的燈飾上,不自覺眼眶又紅潤起來。
「對,那場宴會就在他的別墅里,是福德關老板為他辦的接風筵。相遇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震驚!從沒想過我會再遇見他,我那麼努力地想忘掉他,想忘掉他帶給我的羞辱與難堪,我都已經這麼努力了,上天為什麼听不到,還要讓我遇見他,還要讓我再次受他的侮辱?」說到這里,齊方榆已經泣不成聲,方才的堅強全都化為淚水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