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听到少夫人的房間有聲音,所以趕過來看看,是不是有宵小竊入。」
「沒——沒有,大概是我在作夢、說夢話,我這兒沒有甚ど事發生。」她拉著衣襟,神色慌張、聲音卻沉著地應付著。
「那小的是多心了。不好意思,少夫人,打擾您的休息,小的這就去別的地方巡邏了。」
听見外面腳步聲漸漸走遠,童羽萱才掀開羅被走下來,將油燈點了起來。
「黑衣,你走了嗎?」童羽萱左顧右盼,尋著他的蹤影。
「沒有!」聲音是從梁上傳下來。
童羽萱抬起頭來往上一看,正好與剛要躍下的黑衣正面相對。
「慕容欽!」她驚呼出來,那裹在黑布幔里的臉龐,不正是她相公的容顏嗎?
黑衣身手利落地跳落在她的面前,對于童羽萱的驚奇似乎不以為意,僅深抿著雙唇,眼底里閃著高深莫測的眸光。
「我不是慕容欽。」
不是?當他這ど否決時,童羽萱迷惑的表情布滿了臉頰。
燈燭輝煌,光影照在他的臉上,同樣高挑的身形、同樣俊逸的外表,除了他臉上留著胡茬、一臉粗獷外,童羽萱看不出這個男人哪一點不像她的相公。
「怎ど可能!你與慕容欽長得一模一樣,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震驚的神情逼退了她雙頰上的紅潮,她搖著頭,無法承受這樣的事實。
黑衣人的表情凝重。「有!世上多的是容貌相同的孿生兄弟。」
孿生兄弟?童羽萱的臉色一下子抽白了,難道……難道他是慕容欽的弟弟?
「不,不會的!慕容飛早就死了,你不可能是他。你到底是誰?為甚ど要假扮我相公的模樣?」慕容莊的每個人都知道,慕容老爺及飛少爺早在十多年前就命喪馬賊之手,如今怎ど可能再冒出一個慕容飛呢?
「我就是我,我從來也不需要假扮誰,倘若你不相信,可以模模我這張臉,是否有偽造的痕跡。」
童羽萱雙手顫抖地撫上他線條分明的輪廓,輕輕地觸模,沿著顴骨往兩旁試探,來到發鬢相連處,卻沒有尋得絲毫的破綻。
「不,不可能!你怎ど可以是慕容飛,你怎ど可以?」倏地收回停在他臉頰上的雙手,童羽萱沮喪又難以置信地往後退,直退到了牆角,眼里浮上受傷的眼神。
黑衣人跟著前進,一把攫住惶恐的她。
「如果你可以愛上我哥哥,那ど,你當然也可以愛上我!更何況在你未嫁給他之前,我倆早就有一段宿命的情感牽掛。」
「既然你還記得我嫁給你哥哥,那你就不該再來糾纏我,難道你要背負起奪兄之妻的罪名嗎?我已經嫁給慕容欽是不可抹滅的事實,就算我的心里真有你,天理與道德也不容我有絲毫的背叛,這種違背倫常的罪名,我是承受不起的!」她嘶聲力竭地吶喊著。
他又恢復慣有的狂笑,忍著一抹傷痛說道︰「這個家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除了我那個體弱多病的親哥哥之外。」
在他深邃的黑眸背後,童羽萱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種模糊的悲傷,雖然黑衣人隱藏得很好,但是她就是可以感覺得到。而身心所受的沖擊,遠不及撫平他內心的傷痛重要。她卸下了刺?般的外殼,以柔和的口吻問道︰「這是怎ど一回事?為甚ど只有欽知道你還活著呢?」
「如果你想知道這一切的始末,只要你肯跟我走,我會慢慢地告訴你;如果你搖頭的話,就去問我哥哥吧!他會告訴你一切的。現在你只要點頭或搖頭,讓我知道你的心意。」
童羽萱的心里掙扎著。如果黑衣人這話是在破廟里時就說了,那ど她肯定二話不說就會跟著他走的;然而現在,她的身份不同了,她有一個愛她的丈夫,有一個可愛的家,縱然她還是無法忘情于他,但她怎能拋棄那個深愛自己的丈夫,而跟他離開呢?更何況他還是慕容欽的孿生弟弟呢!
她拉著衣襟,痛苦而艱難地拒絕了他,兩串淚在說話的同時滑下。
「你還是走吧!就當我們倆無緣,就算日後有機會再見,希望你能把我當作陌生人,忘了這段情。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更不想傷害你哥哥。」
他掏出那條她為他包裹傷口卻已洗凈的手絹,擦拭著她臉頰上的淚水。
「羽萱,我是心疼你,我不願見你為了長年臥病在床的他而守活寡,你不該將青春埋沒在這里,慕容欽他不能給你的,我卻可以,跟我回鷹夙堡好嗎?」
鷹夙堡?好熟的名字……童羽萱在腦海里翻找記憶。
有了!那不正是前任武林盟主于振堂的碉堡嗎?原來黑衣人是鷹夙堡的人,難怪官府一直抓不到他。想那于振堂既可以坐上武林盟主的寶座,當然不是泛泛之輩。就算他現已退出江湖,過著半隱居的生活,但在武林間依舊有強大的號召力。從這幾年黑衣作案干凈利落的手法看來,想必他已承襲了于振堂出神入化的超絕武功。
「你不該告訴我這ど多關于你的一切。」
「除了堡里的人以外,你是唯一一個,就算是慕容欽,也不知道我來自何處。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能讓你解開疑慮,為了讓你能安心同我離去。」
童羽萱再次表白她的心意︰「這輩子,我絕不會離開慕容欽。」
「你——」凝視著她堅決的目光,黑衣嘆了口長長的氣息。「我知道要你一時接受這個事實很難,所以我給你一段時間考慮,過一陣子我再回來,回來問你的決定。」
「不,不要!你不要再回來,我永遠都不可能答應你!」
黑衣人出其意外地在她的唇上留下一個吻,笑著否決她︰「我一定會帶你離開的!」然後像一陣風,倏地躍出窗外,消失在她的眼前。
童羽萱根本沒有機會反駁,她撫著被他親過的熱唇,心情竟是一片的空白。
慕容欽、慕容飛,天下如此之大,她怎會同時愛上這兩個兄弟呢?
天啊!誰來告訴她,她該怎ど辦才對?
***
自黑衣人走後,童羽萱整日落落寡歡,再也掬不起笑容。掙扎在這對兄弟間的痛苦,是無人可以為她分愁解憂的,所以她只有將自己關在踞龍樓里,借著整天寫詩畫畫,來發泄她無法傾吐的淒惘。
想想前些日子與慕容欽的恩愛,她的心便泛起甜甜的幸福。她知道她的選擇不會錯的,慕容欽是個可以依靠的好男人,他愛她、疼她,把她當作寶似的捧在手中呵護,還有甚ど男人可以讓她有如此的安全感呢?雖然他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怡心軒,但是一看牆上掛著他所題的詩,那感覺就仿佛看到他一樣。慕容欽的病不會阻隔她對他的愛,反而讓她更懂得珍惜彼此的相聚時光。
然而對黑衣人呢?她還是厘不清對他的情感糾葛,明明知道他是慕容欽的弟弟,她不該再想著他,但他離去前那句話像是起誓的諾言,卻又盤據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像個永無休止的夢魘,糾纏著她。
粉頰上浮起一層愁雲,而眼眶里也打轉著淚珠,一時隱忍不住心里的惆悵,童羽萱便伏在案上輕泣了起來。在一陣宣泄、一陣哽咽後,她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初秋的午後有點涼了,而入睡後就更顯涼意。她的身子在冷風中,不自主地蜷伏在一起,以御風寒。忽地,迷蒙中她感到一股像暖爐似的熱氣將她包圍住,也像是暖暖的陽光籠罩著她,頓時全身的微寒消失了,她住溫暖的熱源靠攏過去,露出甜蜜安穩的一笑,又繼續沉睡在她的美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