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悶地闔上咒語書,信不走到窗前,他對心中那股惴惴不安的蠢動感到厭煩,卻無法摒除這擾人的雜念。
「可惡!」天狼一拳擊在窗欞上,腕上的紅線銅玲隨之發出叮咚聲。
他修練至今,位列星神,從未如此心神不寧。
不!他才不信自己會輸給自己心中所產生的魔障呢!他旋踵回到紫晶榻上端坐冥想,一意想使心念達到空明的清靜之域。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過去,天狼絲毫沒察覺時辰的流動。
房里彌漫著匯靈香的味道,那種結合天地靈氣的香味里滿他身墨色雲羅衫的挺拔驅身,緩緩地沁入他的心脾,將糾葛的雜念一一化開。
他做到了!
澄明通透的靈魂再次歸屬于天狼,他又回復到天地初成時的無垢。
黑色披散的頭發、黑色的長衫、一無表情的冷然俊臉,宛如市座沒有生命跡象的泥塑雕像。
倏然,天狼感覺平穩的氣息被介入者擾亂了。一睜眼,一位小僮站在門口。
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寧靜就這麼毀了。天狼輕嘆口氣問道︰「有什麼事不能等我靜修完再說嗎?」
小僮進房,怯怯的稟道︰「是星帝有要事召見。」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天狼斥退小僮,起身披上斗篷。驀然,一股不詳的預感竄升而起,讓他不禁打了個冷寒顫。
是什麼事?天狼的雙腳在門檻前停住,想了半晌才跨門而出。
他御風往西北的星殿行去。斗篷迎風飛揚,猶如展翅空中的羽翼。
星殿是座黑曜石的砌成的宮殿,它是黑夜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若沒有星殿,那星夜將不復存在,眾星亦將消失。
天狼遇風而行的速度的迅捷如劃夜空的流星,但仍費了大半晌才來到星殿前。雙腳才一落地,即刻被守衛包圍。
等在丈八尺高拱門下的迎賓衛侍一聞騷動,趕忙出現解圍。
「天狼星神,星帝正在等著呢!快請進。」
「南樞,星帝是為何是急著傳喚我前來?你清楚嗎?」天狼問著這與他頗有交情的迎賓衛侍。
其實,星帝的迎賓衛侍就東樞、南樞、西樞、北樞這麼四個,且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還未改變過呢!所以即使像天策那般懶怠往星殿走動的人,都不會對他們感到陌生。
「不知道!」南樞吐吐舌頭,這個動作和他的外表一致,就像個十來歲的小童。「不過臉色不太好,好象有心煩的事。」他調皮地朝天狼眨眨眼,低聲說道。
「喔!」天狼有些訝異,那個管理起星界來游刃有余的家伙會遇上棘手問題?
他隨著南樞的帶領進入星殿,卻發現南樞走的並非通往大殿的信道,立即停下腳步。
「這不是通往大殿的路徑,南樞你到底要帶我去哪?」他面色嚴肅地問道。
「呀!」南樞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大叫一聲,狠狠地敲了記腦袋,歉然笑道︰「真對不起,我這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竟忘了告訴你,星帝要在幻域私下與你會面」
私下會面!要事相商!會事何事呢?他覺得那種不好的預感愈加濃烈了。「那我們還是快走吧!讓星帝久等可不好。」
「嗯。」南樞應著,加快腳步在廊間穿梭,不一會兒就到了道拱門前,他比個手勢請天狼入內。「進了這道門就是幻域,我就送到此,快進去吧!星帝等著呢。」一語方畢,就回身消失在廊上。
天狼一踏入幻域,障眼迷霧遽然散去,突然的光強得令他睜不開眼。
好耀眼的陽光!天狼閃動贊嘆的瞳眸反射著日光,全身暖洋洋的。
「很舒服吧!」星帝躺在沙沙作響的樺樹下,細碎的陽光在他的身上躍動,宛如閃爍銀星。他的發絲隨著夏日午後的涼風拂動。
天狼好象可以從油亮的葉片間听到唧唧蟲鳴。
星帝坐起,拍拍身邊的草地,「發什麼愣?快過來這邊坐下。」
「不知星帝找我何事?」天狼不客氣的在星帝面前坐下。
星界的階級之分並不嚴厲,不同地位的人平起平坐市稀松平常之事。
「很美吧?這里。」星帝望著四周,滿足地深深吸口氣,炯炯有神的黑眸若有深意的盯著天狼,「想不想有這樣的日子呢?」
天狼先是一愣,隨即警戒地瞧著星帝笑得詭異的嘴角。他定是在打什麼歪主意!天狼琢磨了一下才謹慎的回道︰「不敢奢望。」
聞言,星帝仰首狂笑。半晌,見天狼寒著臉才慢慢止住笑,朗聲說道︰「真是的!總無法成功的誘騙你。不過這次可不是誆你喔,而且也容不得你拒絕。」
「我還不明白。」天狼听的胡里胡涂的,滿頭霧水。
「算了!看你這麼可憐,我就直截了當的說了。」星帝同情的瞟天狼一眼,「記得十六天前你射往零山的箭嗎?」
天狼胸口一悸,點頭答道︰「記得。」
「十六天前,你在黑岩射出的雕龍銀箭射死了雲母鐘愛的幼女青雩仙子。仙子死後,魂魄投胎到凡間,如今她遇上了點麻煩,雲母要你去保護、照顧青雩仙子。」
星帝的一番話猶如青天霹靂,天狼呆若木雞。
他就知道那不祥的預感絕非無端。可……他沒有想到會是雲母的愛女。天!他到底做了什麼?
「可是那天……長生樹下明明什麼都沒有,而且為什麼雲母現在才來做這樣的要求?為什麼?」天狼激動的揪著星帝的衣襟。
「喂,你先好好的听我說嘛!」星帝驚訝。想不到天狼的冷靜面具竟會掉落。
難道真如雲母所說的,銀箭改變了天狼和青雩仙子的宿命,他們將互相牽引?
「好,你說。」驚覺自己失控,天狼松開星帝,強制自己冷靜下來。「這件事我要知道的一清二楚,否則我不服。」
星帝嘆口氣,他能明白天狼心中那種怨懟,這對天狼來說無異是飛來橫禍。
「在劫難逃!」星帝搖搖頭,面色凝重地說道,「你知道的,即使我們位列仙、神,也有在宿命里逃躲不掉的劫難。」
天狼頷首,這一點他們與凡人無異。
「十六天前是青雩仙子的大劫,雲母嚴厲警告過她好幾次,她卻把這警告當成耳邊風。那天,雲母明明將她鎖在房里,可不知怎麼卻讓她溜出去,也不知她為何去爬長生樹,結果——你的銀箭完成她受劫的宿命。」
「那為何我趕去時什麼也沒有?」
「你應該最清楚你銀箭的威力。」星帝盡量緩和語氣,「當時雲母就在幾步之遙,卻無法制止你的箭,因為銀箭只听從你的心意。青雩仙子中箭後差點就魂飛魄散、化為烏有,是雲母凝聚青雩仙子所有的血肉,拼了命才護住她的元神,及時送她轉世人間,讓她的元神能有個暫居的。這說來是青雩仙子自己的禍端,雲母無意遷責于你,但最近轉世的仙子似乎遇上了點麻煩了,所以雲母只好拜托你了,」
「不能拒絕嗎?」
星帝戳戳他的胸口,「我不信你的責任感會允許你拒絕,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天狼了。」
「我會去的。我做下的事會自己承擔。」
「這就對了!」星帝起身,大大伸個懶腰,解決了一件事,心情舒暢多了。他用力在天狼背上拍了一記,「別愁眉苦臉的,往好處思想,能放這個大假可是難得的機會喔!,而且人世間真正的絢爛之陽正等待著你,不是太完美了嗎?」
你當然說得輕松,被迫貶謫下凡的又不是你。天狼心里嘀咕著。然而,誰教射出銀箭的偏偏是自己呢?
天狼走到幻域門口,回頭叮嚀道︰「對了,天機不可泄露喔!還有,換個名,你那個名字太引人側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