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方面看來,風間是很徹底的日本化,使得忠心不二、隨侍于側的宮內洋都不明了他的主子曾在高棉度過了四年的非人生活。
只有風間自己本身明了,他是被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分裂成一個不完整的殺手。唯一支持他存活意念的竟是一顆寶石。
沒有人必須一再提醒一個幼小、毫無記憶能力的小嬰兒去記起一段血腥的過去。但保姆仿藤田子卻要弘二了解,他的家園是如何被泰國族人所毀滅的。
三十四年前的滅門慘案早已被人們淡忘,但弘二忘不了他身上的烙印與遺失的寶石。在保姆記恨式的教導下,十一歲卻早熟高大的弘二只身離開了日本,而進入泰國的烏汶,他要找回原本就屬于他的金綠神石。
十一歲的小男生其實還沒學會「危險」這個字眼時,他已置身在混亂、如火如荼的戰亂中。在他了解危險的真正恐懼時,逃亡的結果使他迷失在黑黝的叢林中,更恐怖的是他被當地的棉共接收,開始漫長辛苦的軍事訓練與洗腦教育。
他不了解越南、高棉雖為鄰居,但彼此內心為何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不了解月兌離法國殖民式的統治後,為何人民對戴高樂來訪柬埔寨仍寄予厚望?為何金邊市四周彌漫著惶亂的等待,等待反抗軍推翻施亞努。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但他的學習只令他了解︰革命的後面是和平。革命則是以四爆的火花、灼熱的火焰與一灘灘的鮮血、碎骨組合而成的。事實上,他對革命一無所知,他只是被訓練成一位嗜血的屠夫。
在東埔寨打了一年仗,仿佛過了一世紀,弘二幾乎忘了寶石,忘了他的生存意義,生活就是不斷的殺戮與避免自己被殺戮。這種情況持續到他遇到了羽鳥武藏。
羽鳥因在日本犯法無立身之地而不得不往海外發展時,他立即被棉共網羅教導他們作戰。
當羽鳥發現到弘二的真正來歷時,他正式收他為徒,除了教導他體能的侵略外,更教導他去探觸他的原始力量、動物本能。弘二的生活有了改變,他發現到自身的本能既凶猛又可怕,像是一頭出閘的大獅狠撲向他,他險些殺了自己——他鎖在自身的殊死斗中。當他掙月兌了自己的本能,進而控制住它後,他終于又活了過來,體內充滿了非自然的力量。他已經能心平氣和的等待這邪惡的時代過去後,重返回他的世界。
羽鳥欣喜的接受了他的改變,更加傾其所能的教導他日本武士道、劍道與神秘的忍者武術。最後,羽鳥含笑的過世,因為弘二繼承了他的衣缽。
但羽鳥的身亡,逼使弘二再也不願在叢林多待上一分鐘。他開始逃!逃!在他終于逃離此處,重新站上日本土地的四個月後,高棉、遼國、南越正式被關入了鐵幕。
他又成為一個完整的人了,不再是附屬于棉共的一具機器。他可以清明的分析高棉失敗的原因。高棉是中立的,但施亞努卻允許成千上萬的越共逃入高棉邊境,間接的淪亡于越南手中,也改變了他一生的信念。
回到日本後,他以毒品起家,憑藉著他的過去,他與金三角的毒梟有了良好的關系基礎,進而拓展了他的事業。當他在日本國土上站穩了腳步後,他掛念的金綠神石又開始在夢中蠱惑他。
所有覬覦神石的人都該死!而江崎卓司對寶石的痴心妄想,也促成了他死于非命的原因。
刁哲也該死!他死于他的貪!
但江崎靜子呢?
江崎靜子!她擁有一雙與金綠神石一模一樣的棕色貓眼,竟使他對她下不了手,甚至還想擁有她!
弘二不了解自己在拖什麼?當他與宮內在靜岡的墳墓內找不到那顆寶石時,所有的箭頭都指向了江崎靜子。對于她……他冷笑了一下,笑中卻迷惘的不知自己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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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地,他知道自己病得很重很重,那灼熱的火苗不斷在他腦殼內悶燒,燒得他昏昏沉沉,使他無法適應這種火熱所造成的羸弱。他努力的試想著身在何方?為何會落入這片火海時,一陣疼痛又刺穿了他的太陽穴,使他昏迷游離的神志隱約與現實有了些微的接觸。
有個女人在對他說話,他感覺她的手指觸模著他滾燙的身子與凹凸不平未愈合的傷口,他雖無力仍死命的尖喊︰「痛……好痛!」
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叫、要哀嚎,否則更多的痛苦會接踵而至,而他再也擠不出任何力量去抵御。他只能叫、滿含屈辱羞恥的叫著……叫著……
又有一個男子在對他說話,他听到自己正胡言亂語的回話,至于說些什麼?他不知道。
那兩人就在他耳邊聒噪著,細細碎碎的聲響像要撞穿了他脆弱不堪的耳膜。最後,他放棄掙扎,再度沉睡以逃避椎心刺骨,猶如千萬蟻君啃噬的。
「×××××!」那名男子吐出一句粵語粗話。「他真的被你救活了!你該好好休息了吧!你對他的付出已遠超過組織允許的範圍。」
那女子沉默不語,只睜著一雙汪汪淚眼,無限疼惜的望著虛弱昏迷被棉被重重裹住,躺在榻榻米上的刁哲。更多的悔恨令她責備自己不該在夏威夷扔下他。
「摩妮卡,夠了沒?」那男子對她的淚水厭煩到了極點。「他昏迷了十六天,你也整整為他哭了十六天,好不容易他終于證明自己活了,你卻哭得更盡興。」
在他的怒責下,摩妮卡任淚水更放肆的奔竄。她氣息哽咽不通,困難地道︰「他在夏威夷騙過了我,要不是我太大意沒提防他的狡詐,我一定會跟著他,他也絕不會受了那麼多苦。」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那男子泄氣的倒在榻榻米上,望著身旁半死不活的刁哲,喪氣道︰「幸好他醒了,我們只要立刻了解寶石的下落,就可向香港總部交代了。」
「總部還會相信我嗎?」摩妮卡的眼光飄向窗外的河口湖。這片湖光山色感化不了她悲淒的心情,只要一憶及在精進湖畔垂死只剩一口氣的阿刁,她的心就緊緊的揪痛。
當她在檀香山機場見到行色匆匆的宮內洋搭上飛往香港的班機時,她立即以越洋電話告知總部,並回頭追上了阿刁的行蹤。阿刁的行動令她相信︰寶石絕對還在他身上,那麼為何在夏威夷飯店中他要騙她呢?唯一可解的答案是阿刁已發現了她的真正身份。
她十分害怕,阿刁的發現只有使她的行動受阻。她只得急電總部要求派另一名人員與她到東京會合支援。總部沒有令她失望的加派了人手,蘇修賢與她在成田機場會合時,帶給她一道新的陰影。
「總部認為你辦事不力,今後所有在日本的活動一切听命于我。」
摩妮卡只得無力的听命于他,消極的跟蹤刁哲、木然的看著刁哲落入那群日本鬼手中。
「我們若不去救他,寶石一定會落到日本人手上。」她反抗式的向蘇修賢叫囂。
「夠了!靶情已經蒙蔽了你的理智。」蘇修賢的雙眼冷靜清澈的看出摩妮卡動了她私人的感情,而這是總部最深惡痛絕的意外。他覺得有必要將他手下的心智束縛住。「你知道我們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嗎?風間弘二是一個嗜血的大毒梟,他曾是個游走越南、高棉、寮國邊境的共產黨,日本社會給他的二十年教育還不能夠使他月兌胎換骨,光看他訓練出來的手下在香港制造的血案就令人不寒而栗。你認為我倆有能力攻破他的防衛救出刁哲嗎?」他冷笑了一下。「就算救出他,他也不會對你感激涕零的,想想他昨夜如何接受那小女生的安慰,以及當他知道你接近他的目的時,他絕對會對你不屑一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