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靜子氣呼呼的輕捶了一下父親。「我不嫁!你能拿我如何?」
江崎不禁為她的稚氣仰頭大笑,靜子卻突然憶起某事般,輕蹙著眉說︰「爸,風間的孫子不願意將寶石轉賣給你嗎?」
「風間的孫子?」她的話使江崎輕顫了一下。「是誰說我向他買寶石的?他早作古多年了。」
「何以見得?滅門慘案根本沒有發現到他的尸體。而且風間將如此珍貴的寶物送給那麼小的嬰兒,一定是隨身佩帶,多年後,擁有它的,自然是長大的孫子啦!」靜子清明的分析。
「那麼小的嬰兒,他如何存活?就算有入好心撫養,他早就將那寶石當作是撫養他的報酬。事實上,我仍確定那嬰兒早就去世了,那寶石也不知流轉過多少主人,直到去年香港拍賣市場上,以兩千多萬港幣的高價被一位台灣人購得。我听到消息時已經慢了一步,因為我千想萬算,總沒想到那寶石竟會離開日本本土。」
「所以你就追到了這位台灣人。」多麼冒險、刺激、有趣的尋寶啊!靜子小小的臉龐被這串追寶經歷渲染上一層亮麗的紅暈。
「你說對了一半,我找到這位台灣人的弟弟,原先的那位台灣人……死掉了。」江崎發現到這塊傳奇之石的背後竟隱藏了多條人命鮮血,不覺壓低了聲調。
「又死了?!」更多的恐懼取代了疑惑,靜子不安的說︰「爸,你得到它又打算如何?」其實她真正希望父親能放棄擁有它的想法。
「我還會如何呢?當然是將它送到靜岡與你爺爺合葬啊!」
「那我就放心了。」她輕聲如自語。
這時,在門外竊听許久的宮內洋輕撇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扭曲的笑容,輕輕的走出他的听力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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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哲盯視著手上一張西北航空,由台北至東京的來回機票納悶不已。
他在九龍家中與父親斗嘴、與母親同享天倫樂多日後返回台北。徐浩已給了他滿意的答復,卻在此同時,接到江崎卓司請他赴日「游玩」的邀請,連機票都差人送到手中。
阿刁不是笨蛋,對此邀請的背後藏有恐懼之心是絕對的。但一旁的徐浩為了被判無罪,快樂的沖昏了頭,亳未細想的不斷鼓吹︰「你就去看看他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真談不攏,大不了放棄寶石,反而省一筆錢。」
「你打心眼里憎恨這塊寶石,自己不要,巴不得大家都不要,你當然可以輕松勸別人不要。可是它在我心中已生根了,不要我可心痛死了。」刁哲把玩著手上的機票說。
「阿刁,我听你這樣說,我內心很不安。你了解嗎?當初關少昕、我哥被這石頭搞得鬼迷心竅之際所說的話,與你剛才的話如出一轍,看看他們的下場,沒……」
「我和他們不一樣!」將他比作死人,令阿刁粗聲的打斷徐浩。
「如何不一樣?你不是也想擁有它嗎?」
「我只是想‘暫時’擁有它。」阿刁擺出一副商業嘴臉︰「看看你哥在去年拿到它至今增值多少?江崎見到它的那股瘋勁,別說八千萬,一億他都會買。一個轉手賺多少?這比股票、房地產都好賺。」
「但你不怕‘暫時’擁有卻死于非命嗎?」徐浩將生命置于一切之上。
「那是他們貪、婬、亂,我只是做生意。」
「真是如此單純的話,你為何會對江崎贈送的機票與邀請心懷畏懼?」徐浩沉聲道。
「我沒有畏懼!我只是頭大!」刁哲夸張的比畫了一下頭大狀。「我當場看了你們雙方的交易情形卻不動聲色,之後,才表明購買之意,你想他會怎麼看我?還請我去日本玩?真不曉得你是怎麼和他談的,你不會做生意卻害苦了我。」他站起身逼近徐浩。
「你根本沒必要趟這渾水。我沒你會做生意,沒錯!但看看你自己︰利欲薰心、利字當前就凡事不屑一顧的粗心到底。」刁哲對他的指控,使一向好脾氣的徐浩也攻擊起他。
「你是不是不甘心賣給我?因為我付錢沒有江崎爽快,我拿十元去做一百元生意令你沒保障,你現在發現自己為‘朋友’兩字非但賺不到錢,甚至蒙受損失而大嘆不值……」
「阿刁!」徐浩大吼一聲。「你真讓我失望!」
這句話令失控的兩人都安靜了下來,只無聲的凝視著對方。從廚房聞聲而至的吳嫂見狀,悄悄的偷溜到後院以避戰火。
他倆的沉默對峙,由刁哲頹喪的倒回沙發,將頭埋入兩掌結束,並由徐浩打破靜默。
「我們是除了錢以外,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既然無可避免的吵開了,就把一切談開來,免得日後有心結。」像斗敗的公雞,徐浩也軟癱在沙發上。
刁哲抬起頭,眼光卻投向窗外,木然的說︰「寶石賣給我,真使你如此不安?」
「我在乎我身旁的朋友。」徐浩語調雖平靜,卻泄漏了太多悲傷。「你十分清楚以前的醉花廬是何等光景︰錦衣紈褲、夜夜笙歌、階柳庭花;如今呢?剩我一人獨守,親人、朋友皆亡,我要不是害怕天築會遭遇不測,我根本舍不得趕走她。幸好一切都過去了,都隨著神石噩運過去了,我被判無罪,開始秘密計劃我和天築衷心盼望的夏威夷婚禮。我只擔心她是否仍接受我?以及……你是否安全?你那時去岑里島,所以沒見到我哥和嫂嫂的尸體,否則……就算送你,你也不會要那寶石的。錢可以再賺,命只有一條,你若為了錢發生了不測,你父母又了解這一切全是為了他們,這種錢他們會花得心安嗎?」
「我這一切……我……」刁哲的鼻腔頓時涌上一陣酸澀。想到家中的破舊陰濕,那老是吹出悶死人的熱風的老電扇、低不過攝氏六度的破冰箱、傴僂的老母、用放大鏡看馬經報導的老父……,他哽咽的擠出︰「我再也不要我父母在那地方多住一天!」
「我了解,我了解。」徐浩沉聲的安慰。
「我不是沒有能力,但我不能一點一滴的改變他們的生活環境。我逼著他們先搬到元朗,他們嫌交通不便、離黃大仙太遠;我添購新家電,他們不是怕浪費電不用,就是折價變賣換現金去賭馬,搞得我不敢再有任何變動,只能將一切安頓好,再迎接他倆……」
「我了解,所以我們為錢吵了那麼多次,我從不怪你。」徐浩從阿刁的口袋中模出一支煙為他點燃。「來,冷靜下來。」
刁哲狠狠的吸了口煙,又快速的吐出濃濃的煙霧,惹了不抽煙的徐浩一陣嗆咳。
「咳……咳咳……好點了咳……吧!」
「浩!」刁哲伸出手掌與他交握。「除了我母親,你是世上唯一真正關心我的人。」
兩人的友誼又再次深刻的交流于心中。
「放心!這趟日本,我會把一切擺平,必要時,我會放棄寶石。」
刁哲的這句話,使徐浩心中的沉重大石迅速落下。
第二章
「歡迎光臨寒舍,刁君,請坐!請坐!」江崎滿面笑容的迎接刁哲。
刁哲未被他的笑容嚇到,反而是被屋內全然西式的裝潢給震懾住。
雖然在日本游學兩年,高物價、地狹人多所造成的棺材板宿舍,是阿刁對日本始終不具好感的原因,狹窄的室內空間壓迫著他的呼吸,使他不由自主的憶起九龍貧民的家庭。炫目光鮮的銀座、摩登建築的新宿、池袋,都未使刁哲對日本改觀過,但今日見到江崎在新宿寸土寸金的土地上能擁有如此寬敞的房子,就令刁哲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