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
「好啦!別解釋了,我是開玩笑的。」她吐了吐舌頭。「別介意哦!小心是大人物哦,不可以跟我們這些個市井小民一般見識的!」
宋宇無奈地笑了笑後,繼續開口道︰「對了!你大哥、大嫂事後還有沒有說些什麼?」
「有呀!不過,你真的要听嗎?我怕你會受不了耶!」
「別開玩笑了,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他並不是在意他們對他的評價,他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可能會在背後說他的不是?他現在只想知道他們對她說的話,她到底有沒有听進去。
「大嫂說,叫我回台北後要記得經常打電話給你,約你去吃個飯或喝個茶什麼的;還有,要把你的行程掌握住,千萬不可以讓你身邊出現第二個女人。她說呀!叫我不要笨笨讓一條大魚就這麼白白溜掉,以後想再找到條件這麼好的男人,可不容易了!」她故意仔仔細細地從他的頭一直看到他的腳,然後搖了搖頭說︰「外形是不錯啦!而且也滿有錢的,身分地位也都有,不過,我覺得這並不能代表什麼。」
「那請問你,你覺得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感覺。我覺得有沒有感覺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外在條件有多吸引人,只要少了感覺,講什麼都是白搭。」
「那……我給你的‘感覺’又是怎麼樣呢?」
楊筱惠的心又開始噗通地亂跳了。搞什麼嘛!為什麼他們的話題總是離不開這些?怎麼轉都會轉回原點!包該死的是,她居然還會為了他又是臉紅又是心跳的。這到底是怎麼了?是哪個環節出錯了嗎?
「到底是怎麼樣?」他見她兀自在發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沒听清楚剛才的問題,還是怎麼的?于是,他只好出聲,又問了一遍。
「還好!」她硬生生地回答。
「還好?這是答案嗎?」
「嗯哼!」她點了點頭。「不然,你以為我要說什麼?或者,你以為你會听到什麼?」
「當然不是,但至少也不該只是這兩個字——還好!你知道嗎?我覺得你把我三十幾年來的男性魅力完完全全地踐踏在腳底,根本無視于它的存在。」他受傷頗重地說。
「我們是朋友呀!」楊筱惠試圖提醒他他們倆的立場。
「在你心中,我們就只是這樣嗎?」他深邃地眼眸毫不掩飾地直盯入她的眼中。
「拜托!別用那種眼光看我,這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個即將餓死的人突然看到的美食一樣。」
「哦!有這麼可怕嗎?」天啊!她居然拿他深情款款的目光和一個即將餓死的餓死鬼相比!
「不過……這真的是我的感覺呀!」她有點不安地說。
把他比喻成餓死鬼也許真的太過分了一些,她應該說成「一只看到小紅帽的大野狼」,會比較不那麼傷他的心吧!
「筱惠……我們離題了!」宋宇試著把話題再拉回來。
「是嗎?喔,對了!我們剛才是在講茶嘛!怎麼會扯到‘小紅帽’呢?真是的!」
「有嗎?我們有講到‘小紅帽’嗎?什麼時候?」宋宇莫名其妙地問。
他突然覺得和這女人講話要比談生意還來得困難得多了。真所謂「女人心,海底針」。不過,他們剛才真的有談到「小紅帽」這號人物嗎?她——「小紅帽」又是誰?他皺著眉頭。
「啊!對了!需不需要再幫你換個茶?光是顧著聊天,茶都冷了。」
「謝謝你!」
「不用客氣。」她趁著轉過身沖熱水之際,對自己的轉移話題成功做了一個大鬼臉。
「對了!我從以前就一直有個疑問。」她替他把杯子里的冷茶倒掉,重新再注入熱茶。
他拿起楊筱惠重新加滿熱茶的杯子聞了聞後,才開口道︰「是什麼問題?居然可以讓你困擾那麼久!」
「你不用上班嗎?怎麼可以天天往這里跑呢?」楊筱惠見他不語,于是又接著說︰「以前我以為你是跑業務的業務員。所謂業務員嘛,就是上班時開個早會,下班前再開個夕會,其余時間都是自己的,反正在月底前有業績交差就可以過關了。如果你是這樣一個時間多得是的業務員,那就算天天來‘迎曦坊’報到,也就不足以為奇了;但……你是個老板耶!大公司的總裁耶!怎麼你會有那麼多時間,三不五時泡在‘迎曦坊’內?」
宋宇笑了笑說︰「就因為我是老板,大公司的總裁,所以才能常來這邊報到呀!試想,那些忙碌的上班族,每天光是想抽空看個電視都沒時間了,又哪來時間可以泡在這兒和你聊天、研究茶道的?」
「那你是假公濟私嘍?」
「別形容得那麼難听嘛!」他露出嚴重受到傷害的表情。「我也是從一個可憐的上班族,每天忙得連三餐都沒時間吃的小職員做起的。」
「哦?」楊筱惠好奇了。他的事業不是祖傳的嗎?她一直以為年紀輕輕的他能擁有今天的成就,是前人種樹的結果。
「所以說,現在好不容易可以把一些事移交給其他人做,我當然是樂得輕松嘍!」他替自己點燃了根煙。「我有一個很悲苦的童年。很小,也記不清楚到底是多小了,我的父母在一場車禍中雙雙喪生,之後的我便輾轉流落到各個親戚家寄住;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家,怎麼說自己都只是一個外人。最後,在受不了他們的冷言冷語後,我選了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帶著幾件換洗的衣服,離家出走了;而那年的我,也不過只有十二歲。」
他將這一切說的很淡然,或許是時間久了吧?又或許是他的刻意隱藏,在他敘述過往時,臉上竟找不到一絲的苦痛。
「愈到夜深,風亦愈大、愈冷,後來,老天爺索性飄起雨來。又冷、又濕、又困的我站在馬路上,望著茫茫未知的前方,一時之間也不知該何去何從。不過有一點可以非常肯定的是——我絕不會再回去的,我要擺月兌命運,我拒絕再當個寄人籬下的寄生蟲。夜更深,而雨也愈大了,全身早已濕透的我就這麼呆站在馬路上,手里仍死命握著那少得可憐的細軟。大概過了有一世紀那麼長吧!從馬路的那一端緩緩駛來一部車,他們是從隔壁村莊吃完喜酒歸來的一對老夫婦。在下著雨又視線不良的夜晚開車,本來就是件辛苦的事,更何況他們又是才剛喝完喜酒。不過,開車的老先生終究還是在距離我僅剩半公尺的前方緊急煞了車;而當時的我也不知道是累了?困了?還是嚇著了?總之,在他們煞車之後,我人也跟著倒了下去。」他頓了頓將眼光由遙遠的前方掉回楊筱惠無瑕的臉上。
「我頭痛欲裂、口干舌燥的醒來後,赫然發現床邊站了一對在看到我醒後終于吁了一口氣的老夫妻。他們倆一個急忙問我還有沒有地方不舒服?要不要再請醫生過來瞧瞧?另一個也絲毫沒空閑地忙著替我張羅吃的。那種親切的感覺是我自父母死後,就再也不曾感受過的。爾後,我便在他們家住了下來。現實生活中當然不可能有戲劇性的發展,我並不是遇到一對異常富裕,但卻無奈膝下無兒無女的那種連續劇中才可能出現的大貴人;相反地,他們兒女甚多,且家境不好,勉強算起,也只能足以三餐溫飽罷了。兒女們全離家出外工作,而這兩老因不習慣外地的生活,且又眷戀著自己土生土長的家鄉,所以他們便留了下來。他們的出現改變了我的一生,而我的出現也相對地豐富了他們倆的後半輩子。他們竭盡所能地養育我、培育我,什麼都給我,只要我開口;而我努力、努力,再努力,為了自己、為了他們兩老、為了那些瞧不起我的親戚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