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了眼項尚礞三人身影消失的樓角,受同伴指責的人不耐煩地習慣性撥開額前過長的發絲。
「究竟要我怎麼做才是對的?一開始就裝作不認識他們嗎?我想幫他們是因為他們曾是我的好友、好搭檔,如果不見面的話,我完全可以把他們忘記,只是我不想看著他們死在我面前。僅僅這樣,有什麼不對?殺人也許需要理由,但是救人的話就不需要吧?」
「我們只需要殺人,不需要救人。」大肥婆尖刻不留情面的語氣讓其他人都倒抽一口涼氣。
時間與爭論霎時因這句話而靜止,窒息的沉默氣氛似在醞釀一場包大的爭執風暴。
在彼此不安又非善意地互相凝望中,隔了良久,听見遺忘不帶感情的輕笑聲,「我明白……風都有風都的規矩,只是有些事是自己一定想要完成的,不管有何種理由我都想去做……」
「包括你要離開風都的事嗎?」軍火出現在樓梯上,寒著臉,他的出現使其他五人都嚇一跳。
遺忘聞聲慌忙回首,臉上有著措手不及的尷尬。
「我……」她想說她不會離開風都,可是看著那五個站在一條線上的同伴們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有些氣憤,不,是非常氣憤才對。他們竟然不願相信她,八年的時間竟然不足以他們彼此信任嗎?她會做出出賣風都的事嗎?如果是,她早就死在他們手里,決不會站在這里。
為什麼她不回答?她在猶豫嗎?還是她真的打算離開而不敢說?軍火悲哀地凝視獨自站在另一邊的人,已經不再會為她的想法產生焦燥的悲哀。
「我懂了,你想完成的事,我可以幫你完成。」
「軍火!」四人同時發出的驚呼聲。
遺忘同樣處在震驚中,她還以為他會同他們一起反對自己。為什麼?他真的可以為她與那四個人反目嗎?為什麼?
「可是,一旦你完成了你的事,那麼我就要完成我的事,誰都無法阻止。」
他要完成他的事?他的什麼事?遺忘的心開始搖擺不定,八年前臨死時的那種孤立絕望感令她彷徨。而軍火的宣言更讓她模不著頭腦,卻又只能故作不在乎地笑。
「那麼我究竟還有晚飯吃嗎?」
與對立氣氛不符的話語使其再次遭受其他人的白眼。
「你到底有沒有感覺啊?真是的……這時候還想著晚飯!」大肥婆只差沒氣暈過去,恨不得撲過去,用修剪得異常漂亮的長指甲撕碎那張麻木的笑臉。
所有人都生她的氣,遺忘知道,可也惟有無可奈何地繼續笑。
「要我怎麼辦?親手殺了項尚礞他們嗎?」
「我們沒有這個意思。」大肥婆先退一步,「你自己在這件事上再好好考慮吧,幫他們一定會壞了風都的規矩,你能保證他們活著回去後不把風都的資料透露出去嗎?你的家人或許會受到牽連,政府會漠視一名照理已經死掉的警界女英雄繼續活在風都嗎?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吧。」
項尚礞他們要是活著回到東域,他們會把風都的一切說出來嗎?要是政府知道她還活著,那麼不光是她的家人有危險,說不定連整個風都都會被牽涉進去。即便風都一直有翼撐腰,但是她有著不為人知過去的同伴們也會相繼曝露真實身份。果真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遺忘咬住唇,已經笑不出來。她就站在他們面前,倔強又痛苦的表情,似一個待審判的罪人。
其他人轉移視線,不想流露同情或者憐憫,雖已不再生氣但更不想顯示自己的心軟。事實就是事實,如果遺忘一心要做其想做的事,就必須承擔所有可怕的後果。
「我……要是將來他們說出去的話,我會親手殺了他們。」她小聲道,了解此刻自己心中的膽怯,但又倔強地相信自己的選擇。
出乎意料之外,大肥婆五人都顯出大松一口氣的神情,他們所想要的就是她能親口承認風都比過去的搭檔更重要。
「吃晚飯了,肚子好餓。」大肥走進廚房。
「最好開瓶酒,大家沒意見吧?」酒精看向身邊的財務總管,而後者眯起細縫的小眼點點頭。
倒是大肥婆什麼也沒說,繃著的俏臉逐漸流露一貫的嫵媚。她朝軍火別有深意地一笑後,又瞥一眼遺忘。
軍火會意,走到遺忘身邊,拉住她的手,步向屋外無人之處。
——*-※-*——
黃昏的夕陽很艷,有種瀕臨消失的華麗。荒漠吹來的風依舊殘留氣溫的燥熱,很靜,靜得幾乎又能听到那應該已消失的薩克斯樂聲。
他的臉在樹下的陰影處模糊了,分辨不清表情,而漆黑的眼瞳中閃爍著太多遺忘所不理解的復雜情緒。
「我剛才說的話並不是玩笑。」
沒有回答他,遺忘似在竭力回想剛才軍火說過什麼話。
「我會幫你,但在讓項尚礞任務完成以後,我會殺了他們。」
她的雙肩劇烈抖動一下,抬首快速看說話者一眼。
遠處有樹,在荒漠中極少見的參天大樹,繁茂的深綠色樹葉與挺直的粗壯枝桿,映著只有塵沙的無際疆土,是如此孤傲與寂寥。
「為什麼不說話?你不舍得嗎?不舍得項尚礞死掉嗎?那就求我,求我放他一條生路,求我讓你和他在一起!」
啪!遺忘很干脆地打了軍火一巴掌,憤怒地瞪著他。
他說的是什麼蠢話?看不起項尚礞他們也就算了,為什麼就這麼不信任她呢?用那種充滿鄙夷的平靜口氣侮辱彼此,如果只是任性的話就太過分了。
「我說過我要和他在一起嗎?有嗎?」
被她嚴厲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他別開視線,「你也沒說……沒說……」
「我沒說過什麼?」她生氣地大喝。
他被她的氣勢嚇住,雙眸中一閃而過知錯的畏懼與不甘心的委屈,「……你也沒說過不和他在一起吧?」
「傻瓜!」她咒罵。
「我是傻瓜,明明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我,還拼命要把你留在風都……」
軍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遺忘用唇堵住。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吻,但兩人都表現出令人驚訝的生澀,牙齒差點踫撞在一起,卻仍具有甘美的情色味道。
放手松開軍火的衣領,遺忘吊高眼梢斜睨他,「不是每件事都要說明白的,我還以為你有多了解我,看來你和大肥婆他們一樣。口口聲聲說的都是我要離開風都,如果你真的這麼希望的話,我走就是。」
「你是說……」無法從驚喜中一下于醒悟過來,某人呆呆地問。
受不了他患得患失的模樣,另一人皺皺眉轉身就走。都做到這個分上了,他若是還不明白的話,她也沒辦法再繼續。
誰知道還沒跨出第二步,就被軍火由背後緊緊抱住。
總算他是反應過來了,她在心中喜憂摻半地嘆息。握住環在腰上的雙手,她靠著他的胸膛。
「我不會道歉的,之所以對你不信任完全是因為你的態度,你從來都沒像剛才那樣告訴我……你從來也沒表示過……」
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與頸窩,有點癢,她忍不住微笑。他反抓住她的手,一掃昨晚至今的灰暗心情,笑得似個大孩子。
「不管了,看在那兩個笨警察是你過去的搭檔分上,我就幫他們一次。」
「哦?你要怎麼幫他們?」她溫柔地輕拍他的臉,哭笑不得。他竟然不允許別人說他孩子氣,可一舉—動表現出的就是大孩子才有的任性。
「今天下午的時候電子郵箱里收到‘生命’的信,他說明天早上到風都。而錢富貴則會在五天後到,他們的交易時間也在五天後。這就說,我們說服‘生命’取消此次交易的時間。」軍火自信滿滿,「生命」一向寵他,他相信對方一定會考慮自己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