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看到了嗎?風中跳舞的精靈,如輕煙般曼妙的姿態,閑散又飄渺,擁有自由的靈魂。所以娘為你起名為風煙,一個不受世俗、感情羈絆的靈魂……」
很小的時候,她母親就是這麼告訴她的,她不記得母親的名字,也不記得她的長相,更不記得她是怎麼死的,惟一殘留在她記憶里的就只有這段話。
然後開始流浪,也喜歡流浪,一個村莊,一座城鎮地流浪,可以路過很多的高山與河流,可以看到很多的人,就像風能游走于天地間的每個角落,她把這稱作自由。
後來她路過一個村莊,是她母親的故鄉。她在這里遇到一個男人,這男人看到她第一眼就喚出了她的名字,這男人姓風。他給了她一支竹笛,竹笛也有名同她一樣的名字。
男人還告訴她有關她母親的很多事,她母親也姓風。
如風般的一生,世人不容她自由,于是她遠走到一處避世之所生下一個名喚風煙的女兒。最後她便真的如風般在人間消失,尋找到真正的自由……
風煙笑了。在這男人口中,她母親倒更像是塵世中的精靈,其實她母親不過是死了,不過是同她一樣喜歡流浪罷了。
「我母親叫什麼名字?」她問。
「風煙……」
她不再笑了,她突然意識到母親沒死,一直都活著,借著女兒的軀殼一直活著。
「誰是我的父親?」她又問。
「不知道。有一年她從遠方回來的時候就懷了你,村里的人覺得丟臉就把她趕了出去。後來我收到一封信,她說她有個女兒叫風煙,還說有一天她會回到這個村莊,要我把風煙笛交給她。」
「你又是誰?」她最後問。
「一個想囚禁住自由靈魂的失敗者。」男人的眼楮看像沒有邊際的天空,神情哀淒。
第二天,男人死了,他等帶了他要等的人、要等的事他的一生也結束了。
風煙繼續流浪,帶著風煙笛,她想她會像她母親一樣流浪至死,成為真正自由的靈魂……
第一章
四國歷153年,西之國第四任帝王司徒朝繼位。同年,其皇弟司徒暮率兵攻克沙漠小柄沙克,而連接著這兩人的命運轉折點也從此開始,並牽絆著一名叫作風煙的女子。
黑暗中失去光源的眼楮與沒有聲源的耳朵都沉默著,可怕的饑餓與寒冷逐漸侵襲,麻痹了的五官似乎已不是屬于她的,只有背上新添的鞭痕正叫囂著灼熱的疼痛,沙地上尖銳的沙粒刺得皮膚直喊痛。
會死嗎?趴在地上的她現在只能模糊地想著一些無聊的問題。
流年不利嗎?要不然怎麼會被發現是女兒身?四處流浪這麼多年,跟著商隊行走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怎麼這次會如此湊巧?
「真倒霉……」她似嘟噥,又似申吟。她記得算命的好像說這三年內她應忌遠行,果然,不但無意間得罪了權霸天下的暮王爺挨了五十鞭,還被發現自己一直隱藏性別。按律,女子是不允許從商的,當然也不允許跟隨商隊
結果會怎樣呢?真的會被押回西京嗎?再來呢?投進牢獄,一年、兩年、三年……還是一輩子?一想到這,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她是風煙,命里注定要不安地四處流浪,如風,如煙。自有記憶起,她從未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半年以上。要是真的被囚禁一生,她情願以死換得自由,如她的母親,另一個叫風煙的女子。
地上突然映出一道龐大的影子,明亮的火把耀得她睜不開眼;帳篷的門簾掀開了,走進一名身著華麗長袍的男子。濃眉、星目、鷹勾鼻、緊抿的唇線,寬肩窄腰的頎長身材,凌厲鷹隼目光——她認得他,一生都不會忘地記著他。他就是暮王爺,西之國第五任帝王司徒朝同父同母的弟弟司徒暮。
「這支笛子是你的嗎?」他口氣不善地問。笛子?她這才意識到腰畔的「風煙笛」不見了,什麼時候掉的呢?她看著他手里的細長物體,因有—段距離而不敢確定是不是自己掉的那支,難道……是她暈倒時掉下的?
「什麼……笛子?」不開口還好,一說話她的喉嚨就干澀得難受。
「風煙笛。」司徒暮盯著地上的殘軀,她藍色的男裝長袍已被鞭子抽得支離破碎,露出還流著血的醒目鞭痕。
「……是我的……」她想從地上站起來,即使站不起也得坐起來。她不是他的臣民,更不是他的僕人或別的什麼,沒必要匍匐在他腳下。
「你的?你是從哪兒得來這支笛子的?」他不由得往前跨一步,不是想扶她,而是因為內心激動。
「我母親留給我的……怎麼了?」她費盡力氣卻不能坐起身,再一次跌倒在地。
「你母親是不是叫風煙?」他又上前兩步,俯視她的目光同她投來的驚詫視線相撞,剎那間他就知道答案了。「她人呢?」他追問。「……死了,死了好多年了……」她困惑地看著他,她母親同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暮王爺有關系嗎?
死了?!司徒暮閉上眼,不敢相信。那個教他吹笛的風煙,那個雲淡風清微笑著對他說︰「……我希望生的是個女兒,那麼她一定會是另一個風煙,也許有一天你還能見到她出生後的樣子…」
他俯,火光下,她的臉同他心中一直想念的那張臉真有幾分神似,他顫抖的手撫上這張臉。不敢相信,他記得的那個風煙已經死了,二十年後他遇到的這個竟是那個風煙肚中的胎兒。
他抱起她,不顧她的掙扎走出帳篷,並在侍衛驚訝的注視下,抱著她回到自己奢侈的元帥帳篷內,隨後小心翼冀地將她放在鋪有絨毯的床上。
他和她母親到底有什麼關系?為什麼在得知她是風煙的女兒的前後,態度有天壤之別?
她看著他翻箱倒櫃地取出一只上好的白瓷瓶,撥出木塞,將里面青綠色的半透明液體倒在左手掌心中。
「轉身。」他命令道,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想幫她敷藥嗎?她猜測著緩緩轉過身,不過是他的囚徒,她根本沒有資格拒絕。
嘶……
他一把扯下她的衣袍,她只覺後背不出所料,她的背已完全在他面前。
換成是普通的女于此時必會驚叫出聲,但風煙只是沉默,她知道什麼時候要忍,不管司徒暮對她做什麼,她只有忍。忍一時風平浪靜,她只是他的階下囚,以卵擊石是不明智的。
他的大掌是暖和的,藥液則是涼的,當兩者同時覆上她背後疼痛不止的傷痕時,奇跡般地,身體的痛楚消失了。
「你叫什麼名字?」他邊取餅架子上的濕手巾擦手,邊問。
「風煙。」感到身體舒適許多的人講話也順暢了。
風煙?她也叫風煙?!司徒暮站定的身子有些微的搖晃,片刻後他笑了,笑容有些僵硬。他很少笑。
他走回床邊,伸手捻熄了桌上的蠟燭,只有沙漠清冷的月光映照出他們彼此陌生模糊的臉部輪廓。
她盯著他的臉越逼越近的動作,而他的大掌則將她圈在他的懷里;突然間,她明白他想要做什麼了。在她還來不及說「不」時,他的厚唇已堵住了她的嘴。她本能地想反抗,但理智讓她作出最先的妥協。
要是能用身體換回原先的自由,她決不會傻傻地說「不」,何況說「不」有用嗎?
背上剛剛愈合的傷痕因身體不自覺逐漸加劇的動作而重新裂開,火辣辣的痛,還有他的唇與大掌經過的每一寸肌膚也開始經受痛楚,陌生又愉悅的痛楚,也是原始的。無盡的熱蔓延在體內,吞噬掉了所有的理智,昏迷前她惟一看到的是他高深莫測的漆黑雙目,在夜色中如沙漠夜空的繁星,卻燃著不知名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