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全祖為了體恤下人,也吩咐了無須急著收拾,直要他們先去歇息。而他則是一臉倦態地坐于椅上,伸展僵硬的身子。
「唉!辦一次壽宴還真是辛苦呢!我都快累死了。」他雖是口頭抱怨,但眼底仍帶著無限柔情地望著妻子。
風夫人羞赧一笑,卻微微蹙眉。
「老爺,大好日子,別死不死地胡說,可不要觸了霉頭啊!」說著,一股隱隱的不安仿佛在她心中投下了石子,泛起漣漪。
「夫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一切都是天注定的。」風全祖不在乎地擺擺手。「折騰一天也累了,我們也早些休息……」話未說完,驚天動地的尖叫聲劃破靜夜,使他們兩人心底猛一抽。
風全祖要夫人待于偏廳,自己則是出去一探究竟。一看,只覺得毛骨悚然,一幕殘忍的景象呈現在他面前,一群提著大刀的凶殘匪徒不停地揮刀取命,血濺庭圈。所有的婢女與長工逃的逃、嚷的嚷,卻一個個迅速地倒下,沒有一具尸體是完整的。一見如此,風全祖立即轉身,想要護住妻子,沒想到兩腋卻冷不防地被人架住,惡狠狠而毫不留情地拖到了庭園中間,途中沾染上其他人的濃稠血液,他不忍地別過頭。
庭園中心是一名蓄滿落腮胡的男人,眼楮透著精光,冷酷地望著他。
風全祖看著這名男于,想起了前幾天才在風宅中見過,本以為只是一名普通的長工罷了,沒想到竟是臥底的惡徒。
「你們是誰?為什麼如此?」縱然雙手被人控制,他仍維持著尊貴的風範。
大胡子撇嘴一笑,冷冷地說︰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只怪你們礙了人家財路,怪不得我們!」他搖搖頭,一副同情的模樣。「風大人,說真格的,我們鹽水幫與你是無冤無仇,只不過我們也得過日子,你就包涵包涵吧!」
知道自己絕難活命,風全祖並不強求,只是希望不連累他人。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相信買通你的人也只針對我罷了!既然如此,就放過我的妻小和其他人吧!我不想禍及無辜。」
「很可惜!我們不能留下活口,以杜絕後患。」大胡子揚嘴一笑,隨即大刀一揮,就在風全祖身上留下了深深一道口子。
「呀!老爺……!」驚愕的叫嚷讓大胡子回過頭,瞧見了滿臉無法置信的風夫人,正奔向倒在地上的風全祖。
他大手一揮,身旁兩個手下立刻上前將風夫人架了起來,帶到大胡子面前。風夫人拼命地掙扎著,一滴滴眼淚自眼中流出,眼睜睜地看著丈夫的五髒從傷口中涌出,使她忿忿地咬著唇。
大胡子揚起一道眉。「嘿!沒想到風全祖的娘兒們這麼騷辣,倒是個道地的美人胚子呢!」說著,他的手不安分地撫向了風夫人粉女敕的臉頰。
奄奄一息的風全祖見狀,憤怒而痛楚地嚷著︰「我不許你踫她,不許踫我的夫人!」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起身反駁,誰料旁邊一名手下只是將手上的長刀往他身上一插,使他雙眼大睜地倒地,隨即咽氣了。
風夫人悲不可抑,她扭開頭,避開大胡子的撫觸。
大胡子倒不動怒,他舌忝舌忝唇邊,饒有興致地說︰「我就喜歡你這股潑辣勁兒,兄弟們,今兒讓你們瞧瞧好看的。」才說完,他一手便握住風夫人的下巴,一手強迫地上下撫模著她的身子,扭開她的盤扣。
此情此景,讓躲在大梁柱後的風瀟然想要沖出去保護自己的親娘。方才壽宴時,他拖著女乃娘上街去買他要的玩意兒,回來晚了,便偷偷從後圍牆的一個小洞中鑽進來,沒想到就見到了讓他一生都忘不了的景象。他小小的身子一直讓顫抖的女乃娘緊緊摟抱著,他們不敢妄動,不敢出聲,怕被那一群殘酷的暴徒發現。
「娘……」看著娘親的衣裳被撕開,風瀟然仍是忍不住地叫出聲音,卻被女乃娘迅速地掩住了口鼻。
微弱的聲響讓大胡子停下動作。
「誰?還有人活著!」
只見一群凶猛惡徒向梁柱靠近,女乃娘一咬牙,輕輕地向風瀟然交代。
「少爺,請你好好躲著,別出來知道嗎?一定要活下去知道嗎?」說完,她立刻沖出去,企圖想引開他們的注意力。
看著女乃娘被一群人劈成血肉模糊的模樣,風瀟然簡直要瘋狂。他看大胡子竟仍然在凌辱著母親,小小的身子立即像風一樣地沖了出去,他抓住了大胡子的腳,恨恨地大口咬下去。
「放開我娘!放開我娘!」他一邊捶打一邊啃咬,用盡全身的力氣。
大胡子沒想到突然出現這麼一個小表壞他好事,他用力地將風瀟然一甩,把他給甩了出去,抓起手上的刀對他一砍,滿臉的血污使風瀟然昏厥過去。
風夫人瞠目望著愛子也命喪黃泉,牙齒立即毫不猶豫地往舌根嚼去。
大胡子解決了小表,轉過頭,卻是見到原本的美人兒此時怒睜大眼,憤恨銳利地瞪視著他,舌頭大半垂于唇邊,殷紅的鮮血染滿了下巴與衣襟。
她的眼像一面鏡子,映出了大胡子的反影,令他寒毛直豎。他啐了一口,撥開了風夫人的尸體,直直地踏過去。
「呸!沒玩到就死了。走了,回去向史大人交差了。」他將方才的陰涼感拋于身後,大步跨出,繼續他的匪徒生涯。
一群人在夜幕中消失,一切歸于平靜。
明亮月光照著陰風陣陣的風府,尸橫遍野,鮮血成了種淒艷。
隱隱約約中,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蠕動著,一步一步地向門口爬行。
天真無謂的純潔全然自他眼底消失,只有燃燒熊熊的憤恨之火。
要活著,為爹娘報仇,為風府每一個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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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緊緊地握住腰間的傳家玉佩,借此吸收其中的力量,支撐著他的生命。
要活著,一定要活著!
活著嗎?報仇嗎?
風瀟然猛然驚醒,一身汗涔涔,晚秋的冷風帶起他心底的涼意。
他走到窗旁,窗子沒關,一陣陣冷颼颼的風刮了進來,皎白的月色灑在他的面上,映出他閃著寒意的眸子。他一手抓著窗沿,手指幾乎陷入木頭紋理之中。
是的,他是活下來了,滿懷著仇恨活了下來。
那晚,他負傷艱難地爬到了門口,正巧遇上了江湖上雲游四海的神秘人物怪奇道人,他救了他一命,收了他做為徒弟,將一身的絕世武功全都傳授給他,畢生的絕學都賦予了他。
從那之後,每一晚,他都是從惡夢中驚醒,醒來之後,就是瘋狂地練武。他要讓自己成為最為強盛的,為了爹娘,為了風府每一條冤魂復仇。
他的生命是延續下去了,但是極度的仇恨也延續下來。
他永遠也忘不了,忘不了那一晚。
風瀟然捏起拳頭,恨恨地咬著牙。
敝奇道人是個不拘小節的人物,他雖然身邊帶著他,卻從來沒有過問他的背景,也沒有教過他什麼人生大道理,任由他活在恨意之中。或者是他已然看出,若失去了仇恨的支持,他恐怕無法讓自己更堅強吧!
風忽然強了起來,刮得窗子發出些微的聲響,打斷了風瀟然沉寂的思緒。他抬頭瞧瞧月色,知道時間差不多,他該去完事了。
若有似無,他的唇角勾勒起一道漠然的笑意。
自從怪奇道人死後,他就是以這樣的生活方式過日子,他收錢為人消災,殺的是為富不仁、作奸犯科的富商矩賈。他知道風府之所以遇難,定是宦海之中的齷齪勾結,只為了榮華富貴,不惜葬送他人性命,所以他對于一些達官貴族總懷著偏見,他要讓當初買通殺他們風府的人知道,他這個「冷面閻王」有一天將會取了他們的性命,他要讓那個人睡也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