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問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風瀟然連動都沒有,大帽檐仍然遮去他大部分的臉,渾身籠罩一股冷然的氣息。
少年倒也不甚在意,仍然自己一個人自言自語的,一面生著火。
「算了,我想你也應該沒有才是,不會有人一天到晚帶著本黃歷行走江湖的,總覺得黃歷好像跟俠土配不大起來的樣子。」他喜歡說話,喜歡身旁有聲音的感覺,那不會讓他感覺到無比的空虛與孤寂,不會讓他覺得世界上好像只剩下一個人。「對了,這位俠士,我還忘了再跟你道聲謝呢!謝謝你晚上的仗義相助,我可不是故意要吃霸王餐的,只是真的錢袋給扒了,幸好有你幫忙,不然我還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火焰在他的嘮叨聲中升起,劈哩啪啦的燃燒聲音中可以感受到溫暖的氣息襲來,原本帶著寒意的陰暗破廟頓時亮了起來也暖和了起來。少年一下一下地加著柴火,自以為是地與風瀟然話著家常。
「這位大俠,我們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緣了。我叫做水凌,凌駕萬千的凌,你呢?尊姓大名呢?」
水凌的問話像是直直地陷人了大海一樣,完全沒有一點點的回應,風瀟然仍然坐著,沒有動作。
覺得自己仿佛太吵了一些,水凌自我安慰著。
「算了,我想你大概是睡了吧!明兒個咱們再正式地認識認識吧!」說著,他又加了兩根柴火進人火堆,仍然一面好奇地打量著這位俠士。
一身黑衣,寬大的帽檐渡去他的整張臉,寡言冷漠,劍氣凌厲,給人一種危險警訊的感覺。水凌對這個人突然大感好奇,他未曾見過這樣的人,渾身上下充滿了蠻刺一般。
他輕巧地往風瀟然方向移動,像個偷兒一樣,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聲音。他移到了風瀟然身側,慢慢地慢慢地伸出手,想看看一個有著奇異氣息的人長得是何模樣,為何老用帽子遮住他的臉,八成是這張臉見不得人。
他的右手才剛伸出,尚未踫到帽檐時,手腕已經被風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惡狠狠地反扣住,疼得水凌哇哇大叫。
「哎呀呀!疼呀!疼呀!別再扭了,會斷的,真的會斷的……」
風瀟然沒有一絲愧意,他警告地道︰‘你再輕舉妄動,我會要你的命。」說完,他將水凌往旁邊一摔,繼續閉目養神。
水凌呲牙咧嘴地揉揉發紫的手腕,自知理虧,本來就不應該窺人隱私。
「俠士,是我的過錯,我是不該好奇的。」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沒有睡著,自己的舉止行為對方都了若指掌。
被這樣一教訓,水凌也沒有興致繼續探究眼前人的身份,他又加了兩根柴火,讓火焰乖張地燃燒著,然後自己靠在桌腳邊,一下一下地打著盹兒。好生休息才是當務之急,明兒還有路程要走呢!
沉睡的夜,只剩下萬籟自然之聲,夜烏輕啼,帶著深沉的幽怨,回蕩在樹林當中,發出嗚嗚的哀鳴。
夜色越發深沉,水凌早已夢周公去了,腦袋左搖右晃了起來,燃燒的火焰也熄滅了,只剩下裊裊的煙霧燻著整間破廟。
突地,一聲夜烏淒厲的鳴叫劃過夜空,風瀟然赫然睜眼,雙眉緊鎖,隱然推敲出外頭的情況。樹林颯颯作響,不是狂風所為,而是一群人正悄悄地向破廟潛進,雖然刻意壓低聲響,但在夜色之中,卻仍是清清楚楚。
一抹噬血的笑意在風瀟然唇邊泛開來。他沒有移動自己的位置與姿勢,只是一雙耳仍清晰地接收著外頭的訊息。
丙然,在破廟外頭都圍滿了人時,有幾道清楚的人影從破廟門口進來,擋住了照射進廟內的月光。
「抓人!」一聲放活,一群官兵打扮的人開始大量地擁進了破廟,風瀟然猛然跳起,劍在他躍起時分就握在他手上,那些官兵嚇了一跳,沒想到他居然沒有沉睡,一見如此,便紛紛地向他攻擊。
沉睡中的水凌在听到了大喝之後立即驚醒,還搞不清什麼狀況時,就見到許多官兵打扮的人向他靠近,他嚇了一跳,也立刻跳起迎戰,直覺認為這些人是趙慶章所派來的人。
「你們是誰?不要抓我,我可沒有犯法呀!」水凌皺著眉,抓起身邊的長劍就大力地揮動了起來。
風瀟然的劍氣凌厲,在大量官兵之間游刃有余,而水凌則是抱著必死決心,他絕不能被這些官兵給抓回去,絕對要順利月兌身,所以一時之間他倒也應戰妥當,官兵們被他們倆打得節節後退。
只是官兵人數眾多,打退一批又上前一批,風瀟然一邊應戰一邊盤算情勢,自知再這樣下去也佔不了多大便宜,官府采的是人海戰術,就是要打到他疲累為止。他冷眼四處觀望了下,打定主意,便抓起身邊少年的衣領往上一躍,兩個人突破了破廟的屋瓦,風瀟然衣袂翩然地瀟灑站立在破屋瓦間,而水凌因為事出突然,雙腳沒有站穩,險些又摔回了廟里頭。
水凌搖晃了一子,衣領又給風瀟然適時扯住,終于站穩,他這下才能靜心審視著廟外頭的官兵們。見他們來勢洶洶,似乎不像是要來逮他的人,他看看身旁這個神秘的黑衣人,直覺這批官兵應該跟這個男子有關系,恐怕這名黑衣男子來歷並不簡單。
月光下,破廟外頭,一名青衣的俊秀男子看著風瀟然突破重重官兵,輕松地站到屋頂上頭,不禁劍眉一緊,高聲怒呼。
「大膽逆賊風瀟然,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風瀟然落後微微一抿,露出極度嘲弄之色,他將帽檐壓得更低,淡淡地道︰「沒想到我風某人真有面子,初到貴寶地,就勞駕鼎鼎大名的‘御前神捕管笑天’前來捉拿風某。」
兩人對話令一旁的水凌大松一口氣。原來搞了半天,這些官差並不是來捉拿自己的,那他就乖乖一邊看戲得了。
「廢話少說!」管笑天大喝,舉起手來,命令下屬。「來人呀!還不快抓人!全愣在那兒做什麼?」
只見所有人面面相覷,他們沒料到要捉拿的人居然會飛到屋頂上去,大家輕功沒學過,也沒帶梯子來,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風瀟然見狀,哈哈大笑。
「哈哈!斌寶地的捕快真是英勇過人,在下佩服!」
避笑天氣急敗壞,緊抓著劍的手微微發抖。
「可惡!看我來將你拿下!」
「風某人恭候大駕!」風瀟然嘴唇一揚,眼角瞥見身邊的水凌,不自覺地為他開月兌。「不過,這位小兄弟與風某人無關,希望管大人可別為難無辜的人了。」
說完,風瀟然右腳一帶,整個人便往樹林迅速地飛快而去,才一晃眼的工夫,已經見不到他的人影了。
避笑天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他看了一眼仍在屋頂上的水凌,一甩頭,對著官差們吆喝著。
「一群笨蛋!還不快追!」說著,他也飛快地竄進了樹林。
剩下的官兵們動作不像前兩者快速,卻也認分地往樹林方向追去,一下子,原來嘈雜不堪的情境頓時恢復了安靜,剩下水凌一個人孤伶伶在屋頂上。
他登高望遠,看著一干人等逐漸隱沒在樹林當中,自言自語了起來。
「真是的,原來那個人叫做風瀟然,竟然還是個朝廷要犯呢!」他聳聳肩。「不過人應該倒是不錯吧!不然也不會出錢幫我解圍呀!哎呀!我管這麼多于啥?反正以後不見得有機會再相見了……」
喃喃道著,水凌還打量著屋頂到地上的高度,探望一下,一時重心不穩,整個人從屋頂的破洞中重重地跌到了地面上,摔得他七暈八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