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了他的嘴形,陸凝香卻弄不懂他的話。
她不解地輕皺起眉頭。現下應該是來"送她"的,怎麼會是來"接她"呢?是他說錯了,還是自己弄錯了?
陸凝香不懂地回望著他,赫然發現人群中並不只他,仔細一瞧,居然還有姜老爹和姜大娘,以及露出甜蜜微笑的紅袖。他們全都一身勁裝,是為了讓身手比較方便伸展的裝扮。
陸凝香不著痕跡地笑了。
他們要,劫囚。
如果成功,不就又多添了一筆傳奇事跡?想她陸凝香,一生坎坷,生平無大志,竟也能成為人們茶余飯後的話題。
時辰一到,監斬官只有壓下內心的愧疚之感,他別過頭去不看陸凝香清白的眼,抽出一張令牌就要往地上丟去,嘴中的"斬"字就要溢出。
裴劍晨一行人繃緊神經,握住了腰際間的劍,準備在斬首那一刻救人。
令牌丟下,監斬官簡潔地說了聲︰"斬!"
裴劍晨他們蒙上了臉,抽出腰中的劍,正要從人群之中躍出。
陸凝香身後的牌子被劊子手抽出,他高高地揚起手中的大刀,閃閃生輝。
在劊子手要將大刀向下揮的那一刻,裴劍晨他們要飛越過人群的那一刻……
"刀下留人——"
一匹快馬奔出,傳令兵盡職地高聲喊著,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明顯一怔,不知道發生何事。
***
一聲刀下留人,讓劊子手的大刀頓時落了地,讓監斬官手撫著胡子松了一口氣,讓所有圍觀的老百姓浮起好奇的眼神,讓裴劍晨一干人面露欣喜的笑容。
危機必有轉機。
所有人屏氣凝神,靜待著下一步的發展,而有關于陸凝香的傳言,似乎又在人群中漸漸暈染開來。
一頂豪華的轎子讓轎夫抬進了刑場,大伙兒紛紛猜測,猜著轎內的人是何方神聖,又為何救下沒沒無名的陸凝香。
"巡撫大人到——"
"巡撫大人?"幾乎所有人異口同聲。
連陸凝香都不可置信地抬起疑惑至極的眼眸,不知自己何時與高高在上的巡撫扯上關系。
轎簾掀開,一名氣宇昂軒、風度非凡的男子步出轎外。他一身官服打扮,襯出他朗帥的身形。
監斬官連忙跪在他面前。"下官拜見巡撫大人。"
"本官听聞,此地有一名傳奇女子謀財害命,被判斬首。但似乎其中有所冤屈,故前來探查。"他瀟瀟灑灑地道著,一面揮動著手中的搖扇,一面向四周圍的女子狂送秋波。
"這……所有判決都是縣太爺決定,下官只是負責監斬,還望大人明察秋毫,不要冤枉無辜。"一邊說著,監斬官還微微地露出笑容,終于有人可以替那些無辜冤魂申冤了。
"听說陸凝香不是昨兒才逮捕歸案,怎麼今兒馬上就要行刑了呢?"巡撫一面道著,一面差手下去將刑台上的陸凝香放下。瞧瞧那粉雕玉琢似的美人兒呀,讓她跪在那兒活受罪,可不是他樂見的。
"嗯……下官實在不知,只是听令行事。"監斬官搖頭,有些心虛地道。
"哼!一問三不知。"巡撫不滿地一揮袖。而後饒有興致地盯著讓手下帶過來的陸凝香,她清靈的眼眸讓他看到了她的無辜,除非她極會演戲,否則她一定是被冤枉的。
巡撫一把合上扇子,以扇柄抬起陸凝香的臉。
"你,謀害林老爺,就是想篡奪林家財產,而後又串通獄卒,放你逃獄,是嗎?"
陸凝香全然無懼地望著他,字字清楚地道︰
"我陸凝香沒有殺人,沒有謀財害命,至于逃獄,是我個人的事,與其他人無關。"她說到後兩句,有些眼神閃爍,說明著她的心虛不自然。
巡撫看了她半晌,才輕輕地笑道︰"你前面說的,我相信你,但是後面說的,我不相信。"他的笑容極為迷人,還不忘向四周展現了下自己充滿魅力的笑臉。
而台下的裴劍晨一行人更為不解,不知為何會莫名地出現一名巡撫大人代為申冤。
紅袖嘟著小嘴,不明白地問著︰"你們是誰這麼有後台呀?居然請得到巡撫大人,早知道如此,咱們干啥還計劃什麼劫囚嘛!"
"不是我,我可沒有這條路子。"姜大娘否認著,忙看向一旁的兩個男人。"是你嗎?是你嗎?"
裴劍晨與姜老爹同時搖頭。
另一方面,人群中的方家洛見情形不對,悄悄退出人群。早已經和縣太爺雙方串通好了,只要陸凝香一服刑,兩個人所做的丑事也將隨著她的死而帶到地獄去,誰知會半路殺出一名程咬金,而且還是個比縣太爺大上好幾倍的巡撫大人呢!還是早早月兌身為妙。
眼見已將月兌離人群了,不料身後似乎被東西給擋住。
他一轉頭,正是幾名捕快擋住他的去路。
"請問,你是'方老爺'嗎?"
"嗯……我是……不!我不是老爺,我只是一個總管……"方家洛緊張地直冒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請'方老爺'協助我們回府調查林老爺暴斃一案。"捕快們說著,半強制性地架起了方家洛。
"喂喂,我不是凶手,為什麼要架著我……"
台上的陸凝香將一切盡入眼底,她抬起眼簾望著巡撫大人的笑意,搖搖頭。
"為什麼要重新調查?不是已經定案了嗎?為何要幫我呢?"
她澄澈的眼讓巡撫的笑斂了下,但隨即他又恢復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想知道嗎?跟我來。"他拉起陸凝香,來到裴劍晨一行人的面前。
"因為劍晨?"陸凝香見裴劍晨也一臉疑惑,知道他們二人並不相識。
巡撫甩開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煽動著。
"裴劍允,熱鬧看夠了,也該現身了。"
他的話令人震驚,尤其是裴劍晨。
"大哥?"裴劍晨面露喜色,高興表情溢于言表。"是我大哥拜托你的嗎?"
"你那鬼大哥還害羞呢!拜托我不要說出來。"巡撫說著,然後奸奸地笑起來。"這可不是我故意要說的,是你們問我,而我盛情難卻才說出來的喔!不能怪我。"
他刻意提高音量,而後又叫喚著︰
"裴劍允,敢作敢當,何必這樣畏首畏尾的呢?"
激將法果然有用,讓裴劍允冷著一張臉從轎子後頭走出,還惡狠狠地瞪了巡撫一眼,可見兩人私交甚篤。
"大哥,真的是你,是你請巡撫大人來幫我們的?你原諒我了?"裴劍晨難掩興奮,他向前去握住兄長的手,極為感動。
"嗯!咳咳!我不是來幫人的,只是將事情重新調查一次。清者自清,我會全然秉公處理的。"巡撫裝模作樣地咬了咳,為了證明自己的大公無私,便做了一次完整的說明。
"廢話少說!快去辦你的案子吧!"裴劍允有些窘態,這是他八年來第一次面對弟弟如此開心的笑顏,讓習慣怨恨的自己有點不知如何調適。
"嘿!朋友,你也未免太過現實,利用完我之後,又馬上要趕我走啦?"巡撫浮著調侃的笑容,但一見到裴劍允冷然的眼神,只有收斂地道︰"好好好,我去辦案。"
說著,他正要牽起一旁陸凝香的手時,又被阻止地一喝。
"別亂踫我弟媳!"
被這麼一喝,巡撫只有聳聳肩。
"真是的,我做什麼都被你發現。"他只有認命地揚起手來,吆喝著手下。"來人呀!打道回府,辦案!"
轎夫們忙著備轎,其他捕快們、兵卒們各就各位,就等著巡撫大人。
巡撫上轎之前,又看看裴劍晨,他帶著笑道︰
"裴公子,下回有事,可以找我,凡事還是依法解決比較好吧。"他若有所指地盯著他們的裝扮,然後對上了一旁的紅袖。"小泵娘,應該在屋子里彈琴刺繡,可別做這麼危險的事嘍!"說完,他哈哈大笑地上了轎,任轎簾掩去他惹人厭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