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拋棄的感覺再一次啃齦她的心。她狠狠咬咬下唇,不了,不了,孫如眉再也不會被拋棄,再世不會,寧死也不會。
她清晰地記得小時候母親抱著父親的腿求他不要離去,父親冷著臉,踢開她,狠狠地說︰「你這水性楊花的女人,不要想再騙我了。」
「可……可是小眉是你的女兒啊!」母親因為一次的紅杏出牆不小心走漏,她這個情婦也難逃被休掉的命運。
案親嫌惡地看小眉一眼,咕噥道︰
「不知是誰的野種?」
他自己家里已有四個女兒了,怎會在乎另一個女兒?
「不,」母親大喊,「不,她的的確確是你的女兒,你昧著良心說話,難道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他搖搖頭,留下一張十萬元的支票,從此不再踏上門。
後來小眉才知道,他又勾搭上了另一個更年輕的。
阿眉的母親從此更淪落了,一個接一個的同居人,多少次她眼見母親被拋棄唾棄的慘狀,心里在泣血,沒想到自己也和母親一樣被人拋棄。
孫如眉,你居然悲哀至此?
她把酒當開水,一杯接一杯,淚水和著酒液,苦澀地往肚里吞,恨意不斷不斷擴張。
寫了信向她的父母揭露又如何?傷得了那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聖女嗎?
如眉苦笑地問自己,人家早已經山盟海誓了,父母愈加反對只是更相愛而已,奈何得了他們嗎?好無恥、好可惡的一對狗男女!!如眉憤恨地捶打桌面……引來四周驚詫的眼光。
「大哥,」灰狼身旁的一個男的悄悄俯在他耳邊說︰「羅飛以前的馬子,大概被羅飛甩了心情不好,一個人在喝悶酒。」
「去請她過來。」灰狼眯著眼楮偷覷阿眉那窈窕的身材,「好個性感的小野貓。」
如眉醉了,看到灰狼,藉酒裝瘋。
「啊,難兄難弟。來,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來,干一杯,不醉不歸。」
「好個同是天涯淪落人!」灰狼激動地說,「哥兒們,我們今天陪阿眉好好喝一杯……」
「好!」
「好啊!」
一群人頓時鬧成一團。眾星拱月,如眉一時暈陶陶,酒一杯接著一杯喝下肚……
翌晨,她躺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衣衫褪盡,身旁躺著灰狼。
如眉微覺難堪,但接踵而至的是報復的想法——利用灰狼,對,利用灰狼傷害羅飛和林芊雅。她痛苦地微笑,望著灰狼那粗鄙的臉龐,更加怨恨羅飛——都是你,你把我逼向死角,把我逼到這兒,羅飛,我不會放過你的。
因為心中存著利用的念頭,如眉對灰狼曲意逢迎,展現了前所未有的魅力,灰狼未幾已神魂顛倒,對她百依百順。
第六章
听到鬼風隊砍傷阿正的凶手多人被捕,阿飛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飛,」芊雅伸手輕輕地撫平他聚攏的雙眉,深情地看著他,「不要煩惱,讓我去和戴揚談一談,他會諒解的。」
阿飛搖搖頭,握住她的手,「沒有用的,他已經把我當成頭號死敵了,你知道嗎?阿眉為了報復我,竟然不惜去和灰狼一伙,我很替她擔心。」
「那麼,去找回她吧。」芊雅轉過頭,有一絲黯然。
「芊芊,」阿飛扳回她的身子,「你不要孩子氣,我之擔心她,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怕她又和從前一樣迷失了,灰狼那一群人不是真正的飆車愛好者,他們只是藉飆車來使壞,這也是當初我怕你和他們接近的原因。」
「他們都做些什麼?」芊雅始終不太確定。
「聚眾打架,隨意殺戮,有時候一時興起他們還搶劫,听小馬他們說,他們也販毒。」
芊雅背上一陣涼意,突然害怕地抱住羅飛,「阿飛,你不要再飆車了,好不好?我不要你涉足在這一群人當中。好不好?」
阿飛感到她的顫抖,深深了解懷里的小女人真的是怕極了,也擔心極了自己的安危,于是輕拍她的肩,溫柔地說︰
「不要擔心,芊芊。我會抽身的,為了你,我願意作所有的事。」阿飛漸漸明白,當初他所追求的速度與征服已染上了丑惡的血腥,或許是該明智地抽身的時候了。
他找了一個微帶涼意的下午上山去看小馬。小馬蟄居在大度山上一個破舊的工寮里,遺世而獨立,很少有人來拜訪他,一看到阿飛,高興得眉開眼笑。
「來,小老弟,剛好來陪我泡泡老人茶,我也正想起你,听說你最近換了更漂亮的妞,真有你的。」
好幾部老舊的摩托車,有的正在大修,有的顯然已經塵封了許久,阿飛看看小馬,心想他一定有不為人知的悲傷故事。
「灰狼最近的行為你大概也知道了吧?」阿飛席地而坐,明顯地苦惱著。
「那小子走火入魔了。阿飛,你干嘛去招惹他馬子?」小馬也愁上眉問,「老實說,灰狼的行徑顛三倒四,不按牌理出牌,我們這些老家伙也拿他沒轍。」
「林芊雅不是他的馬子。小馬,坦白說,我暗戀她很多年了,一直到上一次飆車賽,我們才了解了彼此的心意。」
「英俊的小伙子總是艷福不淺。」小馬調侃,「我看她也著實出色,難怪你神魂顛倒。不過,阿眉呢?那個小辣椒沒有剝你的皮?」
「差點!」阿飛比了個手勢,聳聳肩,「她心存怨恨,投靠灰狼去了。
再加上阿正前些日又因為我而被砍傷,小馬,我突然不想飆了。」
「浪子終于想安定下來了?」小馬調侃他,「說真的,一開始我也納悶,你這小毛頭哪來那股沖動?一飆起來都是不要命。」
「你應該可以知道那一種感覺的,在極速當中,你消失了,車消失了,只剩下「奔馳」,其余一片空白。只要有過一次那種感覺,你一定永遠忘不了。」阿飛黑亮的眸子里產生一種源自性靈深處的感動,「從小,我是孤獨失落的,沒有歸屬感,我爸的失意,我媽的怨恨、不斷的沖突,在那些事物當中我充滿不定與恐懼,然後,是生活當中一層層壓得我透不過氣來的制約和規範,只有在速度當中,我可以解月兌掉那些,後來,我也發現在芊雅的愛里也可以達到。」
小馬微微一笑,「你真正長大了,阿飛,以前,你和飆車戀愛,現在,你終于和一個女孩墜入愛河了。」
阿飛微微臉紅。
「阿飛,你要不要听一個故事?」小馬眼光縹緲,自顧自地往下說去,「多少年前,有一個少年和你一樣也愛那致命的速度感,每天在風里奔竄,無牽無掛。和你一樣,有一天他戀愛了,愛上了一個狂野像匹馬的女孩,女孩讓他經歷了生命中不曾有過的歡愉,就是他漸漸可以拋下速度去遷就女孩的世界了,慢慢地,他不再飆飛了。女孩要安定,要世俗制約,要規範、要安全感,他因為愛女孩,所以一一為她而做,直到有一天彼此都好累好累,于是男孩要求分手,他要自由。女孩以為他變心了不再愛她,于是一時想不開割腕自殺,她說原來只是要嚇嚇男孩留他下來,沒想到一刀下去割得太深,血流不止,急救不及,就死了——
阿飛靜默地听著。
「——我告訴你這個故事,不是要強調當初男孩如果不想離開或是她不要割得太深,就不會發生遺憾。野馬永遠是野馬,他永遠需要奔馳,不會因為愛而屈服。自由是他心靈的渴求,不論那份愛有多強烈。阿飛,讓她仍然是她,你也仍然是你,你們才能永遠都愛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