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捷的切結書是她代簽的,剎那間,她知道,他和她的命運早已連在一起了,怎麼去分呢?
望著他札滿布條滲著血水的身軀,緊閉的嘴唇泛著紫青,似乎奄奄一息。李姬愧疚得無以復加,如果不和他爭吵,他就不會出事了。為什麼?為什麼要和他爭呢?她望著他,懇求著︰固捷,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
幾位同事听到消息後立刻趕來,紛紛安慰她,看見她心力交瘁的模樣,非常不忍,頻頻勸她回去休息。她卻不肯,非等他醒來不可。
醫生說,只要他熬到醒過來就會沒事的,李姮心里不斷重復著醫生的話,焦慮地望著周捷,等待他的蘇醒。
周捷昏昏沉沉地熬過了幾十小時,費力地睜開眼楮,一看是李姮,又安心睡了。
李姮終于放下心︰他終于活過來了 狘br />
周捷的母親一手接過看護的工作,囑她回去歇息,文郁也放心不下,請醫生給李姮打了一劑葡萄糖,怕她支撐不下去。
李姬在家睡了一覺,醒過來後,又趕往醫院。
周捷清醒了,看見她,眼淚掉了下來,李姮安慰他︰「沒事了,我在這里,沒事了。」
然後,他又安心睡覺。
李姮必須回公司上班,因為周捷的意外,公司的人力不夠分配,早已人仰馬翻,千催萬催地盯她回來上班,也不管她的心力如何有限,于是,她只得打起精神工作,下班後又趕往醫院探視周捷。常常,她把褚煜打來的電話留言撕碎了,扔進垃圾桶。她知道,褚煜和她,早已山隔水遠,各自一方了。
他等不到她的回音,覺得有異.終于無法克制自己,直接找到她家。
文郁開門,看見是他,冷淡地說︰「你來做什麼?」
「我找李姮。」他說著便跨進去。
「難道你鬧得還不夠?放手吧,褚煜,這樣對你們都好。周捷好不容易撿回—條命,你就饒過他們吧。」
「他出了什麼事?」褚煜很意外。
「他出車禍,差點送了命。要不是和李姮吵架,他也不回出事!」文郁責備李姮。
「伯母,這話不公平。車禍是意外,是他自己不小心,干嘛歸咎李姮?」
「我不和你爭論。」文郁冷哼一聲︰「反正我勸你死了心吧。」
這時,大門被打開了,李姮走了進來,一見是褚煜,疲備的臉起了一陣痙攣。她自顧自地放下東西,給自己倒了杯水。文郁盯著她瞧,等她怎麼處理。
「媽,我和褚煜出去一下,馬上進來。」
文郁望著她,很凝重的表情,充滿不信任。
他們走到門口,李姮站定了,望著他,慢慢地說︰「褚煜,我們到此為止吧!」
他死命地盯她,憤怒地說︰「為什麼他出了車禍,我們就完了?
這不公平。」他擁住她。「我不放棄的。」
「我發現我還是愛他的,」她狠了心,推開他。
「褚煜,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但是周捷和我,我們彼此相愛。」
「你說謊!為什麼不敢看著我的眼楮說?你說謊,你只是同情他,你只是你他媽的憐憫他,你以為他會出事是因為你的錯,你想贖罪,對不對?」他搖撼著她的肩。「你清醒一點,憐憫不能持續一輩子的。」
「好了,夠了,你不要再說了。請你走吧,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負責,只要你不要再來煩我。我求你好不好?我們本來好好的,都是你,都是你來攪局,使一切變得好混亂。請你離開,好不好?」她明知這麼說是不公平,是不對的,她卻說了,只為了使他離開。
他放開手,深吸一口氣,往後退,冷笑說︰「好,好,是我自討沒趣,是我自作多情。我走,我等著看你偉大情操最後的結果是什麼。我等著看你自作自受!再見。」他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姮的淚已經流干了,艱澀地望著他坐上車子,看也不看她一眼,絕塵而去。她的戲演完了,覺得再也沒有力氣,按了門鈴,然後,昏倒在地。
周捷的頸子和雙腳都裝上了鋼架,復原得很慢,醫生表示他需要很長時間的復健,但是應該可以恢復正常。
「李姮,你不要離開我。我需要你!」周捷總是這樣地向她說,深怕她棄他而去,「如今我是個廢人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別說那種傻話,我不是在這里嗎?你媽在旁邊呢,也不怕她笑?!」她搖頭對他笑,接著又說︰「好好養傷吧,等你好了就沒事,還不是一樣活蹦亂跳的?」
她是安心下來了。立意拋開與褚煜的感情,一心一意對周捷,彌補她的錯。
她逼自己忘掉褚煜,全心全意地照顧周捷,似乎日子就將這樣過下去。她仍不時想起他,在意他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放在心底的。
周捷休養了一整年。這一年,李姮付出了所有時間和精力,包容了他的壞脾氣和挑剔——在漫長的復健餅程中,周捷的脾氣喜怒無常,非常不好服侍。有時候,連他母親都受不了的,李姬卻一一承擔了下來。
文郁有時候看了也不免為李姮擔心,懷疑自己這一向的堅持到底對不對?看她兩頭奔跑的疲累,瘦得只剩皮包骨,除了心力之外,連周捷的花費都是她在負擔。文郁有時問她,她卻說︰「反正都是要嫁他,有什麼分別?」
周家並不富有,僅算小康。幾個兄弟都各自成家立業了,自難照顧周捷。他們也認為李姮既是周家未過門的媳婦,自當由她分擔,這也沒什麼不對。
李姮根本不介意這些。
周捷復職後,由于雙腳仍不方便,只得改調編輯部門。他有些氣悶,卻任性不得,只好忍下。
李姬為了他,貸款買了部車子,每天接送他上下班,也常利用假日載他出外走走,呼吸新鮮的空氣。
餅不久,周家兩老催他們把婚事辦一辦。李姮想了想,她的人生一環扣一環,再無轉折余地了,也只有往下走去了,便點頭答應。
婚禮按著一般傳統舉行。因為周家的親戚大都在南部,得回去請客;而台北這里又是同事又是同學朋友的,也不能漏掉,又請了一次客。
一番折騰下來,兩個人都癱了。
大紅喜字貼滿了各處,怵目驚心的,教李姮惴惴然。沒有特別的激動,沒有發自心靈深處的強烈喜悅,更沒有新人那份對永恆以及天長地久的期許!她淌著淚,獨對喜字,洞房花燭夜,周捷被灌醉了,倒在地毯上,人事不知。
因為周捷的腳不甚方便,他們並沒有出國度蜜月,只往南部懇丁待了幾天。也是在那兒,周捷正式成為她的丈夫。
周捷並不太在意她的感受,一路猛進……
她側臉望見上弦的月,斜掛在窗口,哀憐地看著她。周捷在結束後,滿足地蒙頭大睡,而她卻無法成眠。
躡手躡腳地下床,披上衣服,進浴室梳洗。她的淚不能抑止。
也不過是這樣罷了,她想著不覺掉下淚來,怕起日後無休無止的歲月。
翌日,周捷醒來又要求她。她無言地允了,溫溫馴馴地扮演自己的角色。對于她平淡的反應,周捷認為是缺乏經驗所致,假以時日應會改善,這麼一想,也就不以為忤了。
蜜月那幾天,周捷總是不斷要求她,似乎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候。李姬心里實在排斥極了,也沒拂逆他,只是一向悶悶的。
回程中,他見她郁郁寡歡,悶悶不樂,便問她︰「是不是後悔嫁給我這個殘廢?」
她趕緊握住他的手,費力一笑︰「別亂想,我怎麼會後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