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那個喬安簡直如電影中的詹斯邦一樣呢,他對陳思會長久嗎?像他這種人,無論再好的女人對他也只是一段而已,不可能永久,因為他永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可陳思表面上洋派,其實骨子里專一之至,且這又是她第一次真正戀愛,你倒是用用腦子。」
「那怎麼辦?」杜蘭如夢初醒,焦急起來。
「還能怎麼辦?這種事誰也沒辦法,只得靜觀其變了。」我聳聳肩,「誰叫陳思選了個這麼高檔的貨色來配。」
「你怎麼這麼說,太冷淡了,陳思是我們的好朋友,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嗎?」杜蘭急起來,幾乎要同我拼命。
「這是事實,而且我們惟一能做的就是為她祈禱。」我無奈地攤攤手。
「那你還不如不要告訴我呢,既擔心又使不上勁。」杜蘭泄氣地說。
又過一會,她突道︰「不過,就算一段也值得,這麼出眾的男人,如太陽般光芒四射呢,豈不同‘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說著又樂觀了起來,「況且,也許陳思會成為他的終結者也說不定。喂,你在看什麼,怎麼不說話?」
我不答,自剛才開始便覺得有人盯著我們,現在這種感覺更甚,頸後涼颼颼,汗毛直豎,不由回頭探索。是他,右邊角落一張桌子上坐著一個男人,長得很普通。但不知為何,我始終覺得他不對勁,不由注目盯著他看。
杜蘭也看到了,嘖嘖稱奇︰「咦,好個美男子。不對,五官平常得很,可那種平靜踏實的氣質和你好像。如果說剛才那個喬安耀眼得像太陽,他就平和得像月亮了,他是誰?你認得?」
不,我不認得,可我渾身發毛,直覺地認為有問題,我有第六感。
丙然,那男人見我們注意他,便掃我們一眼,那眼神精光四射,銳利的透心人腑。我一愣,他已走出門去,侍者追出去,對了,他還未付賬,在大堂里他站住,回身,向那侍者一招手,那傳者便如著魔般回身進來,那一剎,我發誓見到他眼中有電光閃動,似夜間出沒的獸。「真正好氣質,氣宇軒昂說得便是他吧。咦,你怎麼面如土色?」杜蘭還在聒噪不已。
「你沒看到?他沒付賬,那侍者——」我不能置信。
「他不是給了那侍者錢了嗎。」
這是杜蘭看到的?
「怎麼啦你,慌慌張張的,平常你不是這樣的,莫非——」她賊兮兮湊過來,下半句準沒有好話,可才一挨近,便一聲驚呼,「好燙,什麼東西?」
讓開一看︰「你這個別針怎麼了?」
我低頭,不可能!我的太極圖別針變得似一團溶蠟般,可這個別針是瓷制的,敲碎它很容易,變成這個樣子根本不可能。
可事實擺在眼前,是什麼力量使它變成這樣?我不由伸手模一模,燙得炙手,剛才一定更燙,而我身上的衣服是真絲的,最不經熱,怎麼卻一毫不損?
相信現在我的雙眼形狀變成問號般,杜蘭這個大迷糊竟絲毫不覺,「你用什麼燙它的?發神經。走吧,別發呆了。我急著回去看陳思發給我的信,也許會有喬安的來龍去脈也說不定。」
她的平靜感染了我,或許這個別針是塑料制的,做得像瓷制的也說不定。可不對啊,上次不小心掉過一次,後面穿住針的孔拴崩了一個,從裂口看明明是瓷的,後來還是用膠紙將針貼住才能再用的。我滿心驚疑,走出飯店。
到門口,杜蘭召車。「你去哪?」
「我?我去書城逛一圈,到了這兒不去書城,簡直如入寶山而空手回,然後再去陳思家。你有事找我打電話到陳思那兒。」一想到書城豐富的藏書,我渾然忘記剛才的疑問。
「別忘記打電話回家。」她坐上了車,提醒我。
「謝謝提醒,拜拜。」目送她上車,我回身向前走,南京路真太熱鬧了,到處是誘惑,可惜都不是我要的。
且慢,這兒有個專買飾物的店,我走進去,專看別針,太貴了,不由一陣氣餒,略看得入眼的,價位都在兩位數,夠我買一套《明清小品》的了。
還是逛書城吧,說來奇怪,也只有在這兒我是最大方的,錢花的毫不肉痛,因為覺得物有所值。
扛了一大疊書,來到了陳思家,天已黑了。自信箱里取到鑰匙,上樓。她家近淮海路,「多層房子的六樓上,負重上樓,爬得我叫苦連天,乘慣了電梯,再爬樓梯簡直要命。
包別提那一身汗了,不過一打開門,涼風便撲面而來,陳思這家伙,整個夏天都不關空調。不管其它,先洗個澡是當務之急。洗完澡,披上陳思的澡袍,進她臥室找衣服穿,才發現這次她的屋子比前幾次都亂,簡直像被強盜洗劫過一般。
我哀號一聲,拖著麻木的雙腳開始收拾,誰叫我天生受不了髒亂,這一番運動下來,我渾身骨頭全部拉起警報,癱在沙發上就不想動彈了。
才休息不到五分鐘,手上的一本書才翻了兩頁,泡好的一杯咖啡還未涼到可以人口,電話鈴就響了,可能是有人來約陳思出去玩。
我爬過去接,準備說聲「她出差了」便掛斷。
可電話里卻傳來了杜蘭的聲音︰「陳思,你開什麼玩笑?別嚇我。」
我悚然間渾身發涼,杜蘭聲音中的那種駭怕莫名,不需要很熟的朋友也听得出來。
我力持使聲音听起來鎮定恆穩︰「杜蘭——」
才叫一聲就听她陡然尖叫起來,而後是「砰」地一聲,她摔掉了電話。
出了什麼事?我脊椎骨從上涼到下,杜蘭不是個大驚小敝的人,什麼老鼠爬蟲之類令女孩子尖叫的東西,她根本不放在眼里,現在可能出事了。
我又連叫了好幾聲,她才撿起話筒,聲音顫抖︰「是文行嗎,你快來,我遇見了——」她似不知該如何措詞。
「好,你先鎮靜下來,別怕。一切等我來了再說,現在,放下電話,而後到樓下管理員那兒去,或找個鄰居陪著你,千萬不要一個人,我馬上到。」
放下電話,我立即起身,換衣服,出門。一分鐘也不敢耽誤,立時叫出租車直奔杜蘭家。說也奇怪,原本渾身酸軟,可此時,不知從何處涌出一股能量,將疲憊一掃而空。一刻不停地催司機快,恨不能伸足幫司機踏油門。
待到得目的地,司機已臉色發青,也許看我是個女流之輩才口下留德,沒問候我祖宗十八代。我付了賬,多加小費,連說謝謝、麻煩了、對不起,才令他好過一點。
沒空再同他糾纏了,我直奔大樓,杜蘭家在十三樓。可一進大樓便叫得一聲苦,電梯門前擁著大堆人,分明電梯出了毛病。
怎麼辦?我正想轉向樓梯,忽听得電梯啟動聲。
靶謝上帝,這時若上帝出現在我面前,我會親吻他的腳趾。
等到了杜蘭的小窩門口,我按鈴、敲門,卻全無動靜,莫非——我頭皮一炸,不會的,有可能她在隔壁鄰居家。
才想去敲隔壁房門時,只見杜蘭房門輕輕滑開,咦?她沒關門?可剛才敲門時,門分明是關著的。心下疑惑,然也顧不得細究,杜蘭的安危比較重要,推開門就直沖進去「杜蘭?」
邊喊邊找,臥室沒有,書房——咦!好小子,她正躺在沙發上打著呼,我不由啼笑皆非,這家伙,玩人哪!
我大喝一聲,可她恍如進入假死狀態,連睫毛也不動一下。
且慢,不對勁,杜蘭我是知道的,她平常是最警覺的,在高中時,曾有一周不睡的記錄,因為環境太吵,可現在不但燈大亮著,連我如此大聲,她都未醒,似被人下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