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少爺要斧頭和鋸子做什麼?」望著他們父子的背影,菖蒲很自然地問道。
「你干嘛叫他少爺?」紫荊忽然凶巴巴地瞪著她。
菖蒲嚇了一跳,直覺月兌口反問︰「為什麼不叫他少爺?」
紫荊嘟起了小嘴,霸道地命令道︰「不準你叫他少爺!」
後知後覺地發現到自己成了她遷怒的對象,菖蒲嘆笑道︰「我的命是他救的。不尊稱他少爺,難道要如他說的叫他阿衡?」
「那更不可以!」紫荊毫不猶豫地否定掉她的話。
阿衡!阿衡!哼!她才不要菖蒲叫那家伙的名字呢!
菖蒲有趣地看著她氣嘟嘟的模樣,心念一動,執起了她的手,「走!我們也跟著去看看他們要做什麼。」
紫荊咬了咬下唇,「我才不要!」
「走嘛!」菖蒲柔聲哄道,「就當是陪我嘛!」
「那寧姐怎麼辦?她醒來會找不到我們的。」面對她難得主動的要求,紫荊態度有些軟化。
她們兩人間,每次都是由較任性的她指揮菖蒲照她的意思去做事,而溫和善良好欺負的菖蒲也多半會乖乖听她話,幾年下來,一種無形卻固定的模式便套住了她們兩個——她一有吩咐,菖蒲便遵照辦理。因此在她自認太過乖張的良心譴責下,一旦菖蒲主動提出要求,她大半都會盡量配合,不然就少去搗蛋,好當作她壓榨菖蒲多年的彌補。
「不會的,我們一下就回來了。」一見她出現松動的表情,菖蒲抓住機會,忙不迭拉她進了林子。
第七章
刺眼的陽光越過窗欞灑進屋內,亮得睡在角落的人兒輾轉反側,難以安眠。
好累!第五寧一睜開眼,深沉的疲憊隨即籠罩全身,仿佛她這一整夜白睡了似的。
怎會越睡越累?她不解地蹙眉,伸手想掀開被子好起床,一陣隨之而來的疲痛讓她頓時瑟縮了下。
老天!有人趁她睡覺時偷打她嗎?面對著全身上下無一不酸疼的筋骨,她直覺反應地暗付。
「阿恪?」她望向另一邊屋角尋找兒子的蹤影,卻只看到兒子的被子卷成一團擱在木板上,接著她發現到窗外高懸在天空的太陽,這才驚覺自己竟一覺睡到了中午。
「糟!」她一緊張,趕忙想起身,怎料四肢硬是不听指揮,才剛一站起來,一個腳軟,她悶哼了聲,又跌回地板上。
劇烈的動作扯疼原本就疲痛的肌肉,她連吁了幾口氣,試著緩和下驟起的不適。
忽然間,鮮明得幾近真實的畫面閃過她腦際。
她昨晚夢到了他,那個深情溫柔得一如往昔的他。
那是她九年來作過最美的一個夢。
沒有背棄、沒有心酸,有的只有重逢的喜樂與驚嘆。
夢里的他不再是她記憶里永遠的少年,歲月似乎沒有因為是夢境而放過他,長高也長壯的他看起來成熟了好多,但,即便他外表如何改變,他的懷抱永遠是她最溫暖的港口——
夢境的回溯突然中斷,不知怎地,她美麗的臉龐霎時染上了一整片艷麗的深紅。
又羞又愧地低吟了聲,顯然是憶起了隨著溫馨好夢而來的瑰色春夢。
她怎會作那般艷色無邊的激情春夢?難道說九年來的清心寡欲只是她表面的假裝,而實際上的她仍強烈渴望他的擁抱?
不可能的!她想也不想地否定了自己的假設。
因為……她紅著臉回想起與他的幾次肌膚之親,血氣方剛的他每每都因不知節制而把她弄得疼痛不堪,常是一次同床就讓她兩、三天無法下榻。那樣難堪的回憶怎會讓她有重溫的渴望?
等等!她倏然一怔,身上傳來的陣陣疲痛混合起昨夜的夢境,一股教她頭皮發麻的熟悉感竄起。
她忙不迭低頭扯開自己衣襟一看,差點昏暈過去。
胸月復間遍布的紅腫吻痕、指印與點點胡碴印子仿佛故意嘲弄她似的,明顯得讓她想視而不見都不可能。
難道昨晚不只是一場夢?
遲來的頓悟讓她微微一震,還來不及細細體會胸口漲滿的喜悅,長久以來蟄伏心里的深層恐懼卻已浮現。
彼不得身體上的不適,即使必須攀扶著桌角,第五寧還是硬強迫自己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阿恪!」她掩不住著急地喊。
連叫了好幾聲仍得不到兒子回應。心底盤旋的不安更甚了。
扶著木牆,她踉蹌地走出木屋,「阿恪!」面對屋外的異常安靜,她冷不防地打從腳底竄起了一道惡寒。
心中的疑懼已成真的可能倏地揪住她的心,教她雙腿一軟,頓時跌坐在地。
原以為他不會再回東北來的。謝蓉蓉是南方人,壓根適應不了東北的天候,依他個性,她不難猜出他應該會舍鞍谷,選擇適合謝蓉蓉的地方定居。也因此,當她非得為自己和阿恪尋找一個人煙罕至之處以居住時,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鞍谷。
一個理應不會再出現在鞍谷的人為何又回來了?她實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釋,除了他是回來帶走阿恪的。當初他不要阿恪,並不表示他以後也都不要他,畢竟父子天性;有誰會狠心到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認?他不可能會棄自己的骨肉于不顧。
都是因為她,因為她是阿恪的娘,所以他在不要她時,迫不得已連阿恪也不要了。
昨晚宛如幻夢的片段每一幕都刺激著她難捱的心酸——他看著她的樣子仿佛她仍是他心之所系,仿佛他眼中仍只有她。但,她卻比誰都清楚,夢里的虛幻永遠是虛幻,恍惚的是她的眼,錯把他的敷衍看成了眷戀。
怕他真的帶走了兒子的恐懼與隨他而來的陣陣錐心刺痛格破了她傷痕累累的防線,引出了她滔滔不絕的滾燙淚水……
一回來就看到她哭倒在地,不禁嚇壞了菖蒲和阿恪。
「寧姐!」
「娘!」
第五寧乍然听見兒子的聲音,喜出望外地抬頭一看,就見前方朝她跑來的阿恪與菖蒲,「阿恪……」「啊!」一過來就被娘親一把抱住的阿恪發出一聲慘叫,「娘!」他被摟得差點不能呼吸,趕忙掙扎,「娘!放手啦!」。「寧姐?」菖蒲有些擔心地看著抱住兒子猛哭的第五寧,「你沒事吧?」
稍稍緩和了下激動的情緒,第五寧這才放開兒子,拭干臉上縱橫的淚水,扯開了嘴角淺淺一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以為阿恪不見了。」
阿恪臉一紅,即使心中感動,嘴上還是別扭地嚷︰「娘你睡傻了嗎?我怎麼可能不見?」
「是啊!你怎麼可能會不見呢!」帶著點自我安慰的成分,第五寧附和道。「對了,你們剛剛跑哪兒去了?」
「我們……」菖蒲遲疑了下,「我們跟著阿恪他爹到林子里砍樹。」
第五寧聞言一怔,整個人恍惚了下,「他……阿恪他爹真的回來了?」
與其說她這是在問菖蒲,不如說她是在問自己。
「是的。」菖蒲答道。
「我沒有!」第五衡重重地甩開手上的斧頭,盈滿怒火的眼狠狠瞪向胡亂指控他的紫荊。
「沒有?」紫荊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你敢發誓?」
由于菖蒲帶著阿恪回去煮午飯,順道看看第五寧起來了沒,因此林子里只剩紫荊和第五衡,在沒有顧忌的情況下,她自然不會再跟這個負心漢客氣。
面對紫荊為他扣上一大堆「拋棄妻子」的罪狀,第五衡抑制住自己瀕臨失控的情緒。「是寧兒跟你說我不要他們母子的?」
「這哪用得著寧姐說?」她連哼兩聲。「任何有眼楮的人一看,就知道你做了什麼!」
她最討厭這種敢作不敢當的人了!要不是看在寧姐似乎對他余情未了的份上,她壓根連話都懶得跟他說,直接就讓菖蒲把他趕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