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三爺見她一臉的作賊心虛與遮遮掩掩的態度,心里多少有個底了。「緹兒,你看看站在你左手邊的人是誰。」
殷緹干笑兩聲,「我看不用看了吧。」
「嗯?」殷三爺沉下了臉。
「好嘛!好嘛!」她趕緊妥協,怯怯地轉頭,「阿衡,好久不見。」
沒心情同她閑話家常,第五衡劈頭就間︰「寧兒在哪兒?」
「這……」殷緹心下掙扎著,不知道是說好還是不說好。
說了,讓他們兩人重聚,那可就輪到她和老七遭殃了,因為一旦他們兩人對質,那九年前她和老七搞的那些把戲便無所遁形,試想依他的個性,不會回來找他們算帳才有鬼;可是若不說,別說眼下他不會放過她,就連三伯那邊她也不好交代
「緹兒?」殷三爺催促道。「說呀!」
「算了!」她頭痛地叫道︰「我說就是了,寧兒早在八年前就回東北了。」
「東北?!」在座眾人皆大驚,尤其是第五衡。
「你讓她一個人回鞍谷?」透骨的寒意自背脊竄起,他顫抖著聲音間。
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在東北那種嚴苛的環境生存下去?
「我哪有可能讓她一個人回去?」殷緹反駁道,「我讓紫荊和菖蒲陪在她身邊照應著。」
「紫荊?菖蒲?」她們是誰?
殷緹看他一臉茫然,解釋道,「菖蒲就是你和寧兒來杭州路上救的那個小女孩,至于紫荊,她是我之前的貼身丫環——」
「你的貼身丫環不是兼蓖嗎?」他突然打斷道。
听他提起兼蓖,殷緹神色一黯,倏地抿嘴一語不發。
殷六輕聲代她解釋,紫荊和兼富都是我叔伯們為堤兒找來的貼身丫環兼侍衛。你九年前來的時候可能正巧沒踫上紫荊,所以才會以為堤兒的貼身丫環只有榮蓖一個。」
沒用心听他說些什麼,第五衡沉思了好一會兒,陡然出聲道︰「抱歉,打擾了!」說完,轉身作勢要離去——
「阿衡!」殷二爺喊住了他,「你找到寧兒後,會再回來殷莊看看吧?」
第五衡沒有回答,只是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後跨步走了出去。
他一離開,殷三爺隨即將目光轉回殷緹與殷六身上,「好了,現在你們倆看誰要來說明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九年前第五衡走出殷家的那一幕至今仍深刻印在他腦海里,他怎麼也想不透他們究竟是做了什麼,竟讓年僅十六歲的第五衡會對殷家懷有如此深沉的恨意。原先他以為那只是少年人一時的憤世嫉俗,可是照現在殷緹、殷六的復雜神情看來,似乎這其中另有他所不知道的內幕在。
「爹,這讓我來說吧。」躲在一旁好一會兒的殷七走了出來。
反正紙包不住火,屆時第五衡再度找上門來算帳,他們還是逃不過被迫吐實的命運,不如趁現在把事情推開來說,自動坦承總比被逼坦承好。
「好,你說。」殷三爺壓下心底的驚許,他沒想到這事連自己的次子也牽扯在內。
「咳,話說九年前……」殷七輕咳了幾聲,這才娓娓道來當初他和殷緹是如何用計拆散第五寧他們兩人的。
第五衡找上門來的三天後,他的結拜大哥羅安也來到了殷莊。
把殷家與第五衡的淵源情仇約略說了一遍後,殷三爺面有愧色地重重嘆氣道︰「這一切都是我教子不嚴,害得阿衡他們姐弟因此分隔兩地。為這事,我決定把殷七關入悔過房,等待阿衡找到寧兒後,再行懲戒。至于緹兒,礙于她已出閣多年,因此我只有把她送回夫家,由她夫婿代為管教。」
「嗯……」听完了整個故事大概,還沒能從震撼中回過神采的羅安虛應他一聲。
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殷三爺蹙眉喚道︰「羅賢佷?」
「嘎?」羅安一愣,隨即發現自己的失態,趕忙正襟危坐。「晚輩失禮了!只是這……」話說到一半,他竟不知接下去如何開口是好。
即便是他放蕩形骸邊了,什麼荒唐事沒見識過,可乍聞拜把兄弟竟比他更高一等,搞起「」這勾當,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耙情阿衡這小子幾年來清心寡欲得像和尚,都是為了替他親姐守身如玉?
亂了!亂了!羅安額角不由得陣陣抽痛。
「三爺……咳!」他清清梗住了的喉嚨。「怎麼您似乎不反對阿衡和他姐姐……呢……這個……」
「賢佷是指阿衡和寧兒既是姐弟,依禮法倫常不能結為夫妻是吧?」
羅宏忙不迭地頷首。「是啊!是啊!」
見他點頭,殷三爺不禁搖頭嘆笑,「我還道是只有那些上了年紀的老頭子才會拘泥于世俗禮教,罔顧人情地反對他們姐弟在一塊,沒想到竟是賢佷你這年輕小伙子帶頭反對,還真枉費人稱賢佷你豪氣坦蕩,不拘小節。」
羅安聞言苦笑了下。
他再怎麼不拘小節,也不能連自個兒兄弟搞逆倫大罪都一笑置之吧?
放眼看了看大廳里的殷家人,見每個人仿佛都對第五衡和他姐姐之間的戀情樂見其成的模樣,他心下不禁一陣凜然——這家人的觀念還其是驚世駭俗,連姐弟都可以視若平常。
「三爺,那我阿弟離開時,可曾說過他何時回來?」
殷三爺搖頭,「阿衡沒說,不過我想他一定會再回杭州。畢竟……」他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兒子,難掩無奈地一嘆,「是我們殷家欠阿衡的,他若回來討公道,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只是可憐了二寶。」
昨兒個接到殷三自四川快馬傳回的消息,由于體內余毒作祟,二寶的病情是每下愈況,非常不樂觀,因此殷三決定即日起程回杭州。好避免讓兒子客死異鄉。
「爹!」殷七突然屈膝跪下,「讓我去求阿衡回來救二寶吧!」
「你這是做什麼?」殷三爺跨步上前欲攙起兒子。
殷七撥開父親的手,懇求道︰「爹,是我對不起阿衡,現下他這一回鞍谷,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回來,您就讓我上東北去找他,我會設法求得他的諒解,好回來救二寶。」
「這……」殷三爺一陣猶豫。
兒子的建議合情合理,只是他怕兒子這一去東北,很有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是他私心作祟,以為若是由阿衡到杭州來尋仇,至少還有殷家眾人在場,可以防止他出手過重,傷了兒子性命。可一旦到了東北,殷七形單勢孤的,誰能擔保他不會被阿衡活活打死?
看出了殷三爺的顧慮,殷大自告奮勇的說︰「三叔,由我陪老七北上一趟吧。」
「也讓我跟著去吧。」羅安也開口了。
「你們……」殷三爺看了看一臉堅決的兒子。再看看殷六與羅安,「這鞍谷的確切位置我並不清楚,你們要去,可能得多費一番工夫。」
听出了父親態度的軟化,殷七趕忙說道︰「沒關系的,屆時我們可以向當地的人問路。」
殷三爺重嘆了口氣,終于答應道︰「好吧,那你們就去吧。」
第六章
望著熟悉得宛如從未離開過的鞍谷人口,第五衡努力地試圖平緩下急促的喘息。兩天來他不眠不休地趕路,將自己的體能透支到極限,為的就是能盡早由杭州趕回來。
如今他全身的肌肉酸痛難當,兩眼因缺乏睡眠而疲憊得幾乎睜不開,微微的顫抖與來自身體里的虛弱也持續地攻陷他所剩無幾的體力,可他卻再清楚不過地感受到心髒強而有力的跳動。
一堆難解的疑問像糾結的絲線纏繞在腦中,讓他難以空出心思慶幸她仍雲英未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