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去叫個伙計來修這柴房吧?」一早有頑童玩炮仗,炸壞了柴房,店里伙計都忙,荊木禮就主動來修,可他畢竟是老板,不該做這種粗活。
「天色要晚了,店里會很忙,我來修就好。」她現在應該到王老頭家了吧?
玉兒來轉述她的話時,他頗為詫異,沒料到事情會急轉直下,那老頭死纏爛打,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對,若能這樣結束是最好。
至于玉兒轉達時滿面喜色,她應該懂這小泵娘的心思,不會放任這姑娘繼續盲目迷戀她吧?他很好奇,她要如何和玉兒解釋。
玉兒離開了,他把斷斧放到一旁,繼續修理柴房。木料都是現成的,劈砍成形俊,直接補上破洞即可。
他忙到天色全暗,才把柴房修好。修柴房不是太累,但他總覺得心神不寧。
他走出柴房,忽見牆頭上黑影一閃,有人翻牆進來,竟然是王老漢。
他愣住,王老漢翻牆的身手利落如猴,不像個老人……他猛然覺得不對,這老頭既然有如此功夫,那天怎會被兩個地痞打倒在地?
她和這老頭走了,老頭在此,她呢?
「老丈,我哥呢?」他望向矮牆外,不見她蹤影。
「看來,你比她機靈多了。」王老漢打量他警戒的神色。「不過,你太年輕,欠缺歷練,功力也有限。橫山密書在哪里?」
「什麼書?」
「那是一張羊皮紙,上面記載了武功招數。」王老漢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你先告訴我,我哥在哪里?」老人原本表情和藹,現在卻顯得獰惡,他心發寒,不是畏懼,是擔心,她肯定出事了。
「哼,她掉下得道崖,得道成仙了。」
他只覺眼前一黑,眼前一切好像扭曲了。她掉下得道崖?那個從沒有人生還的魔崖?怎麼可能?不久之前,他還在和她說話,她離開他眼皮底下才一會兒,怎麼會?怎麼會?
「她不肯交出橫山密書,憑她那點三腳貓功夫,也敢跟我作對?沒兩招就被我打下山崖,尸骨無存了。」老人惡毒地冷笑,每個字在他耳中都如打雷一般。「你也不是我對手,還不快把橫山密書交出來?」
是這人殺了她?是他把她推下去?他一時心痛,一時恍惚,不,他不信,一定是弄錯了……
第5章(1)
「不交出來是吧?哼,反正你們倆都得死,以免我得到這秘籍的消息泄漏出去,你乖乖交出來,我給你個痛快!」語畢,王老漢提掌向他猛擊過來。
他腦中空白,根本沒想到自己擋不擋得住,也是一掌拍出,這一掌使上了他從未用過的十成力,雙掌相交,一聲悶響,老人如箭一般往後射出,砰地撞破柴房,摔在柴堆里。
這一下太突然,荊木禮愣愣看著柴房的大破洞,回不了神。
罷剛都白修了……
柴房是紙糊的嗎?怎麼一撞就破,還破得這麼大?
他過去模模撞破的缺口,木屑扎手,會痛……他猛然警醒,她掉下山崖了!他還愣著做什麼!
他拉起倒地的老人,厲聲問︰「她在哪里?在得道崖底下嗎?」但老人被他這掌打得嘔血,昏過去了,半死不活。
此時,玉兒和一個伙計聞聲來察看。「什麼聲音……」見到柴房的大破洞,玉兒驚叫︰「哪來的鞭炮,炸了這麼大的洞!是誰炸的,我一定要他們賠!」
「不是炸的。」荊木禮扔下老頭。「這人把我哥推下得道崖了,快去找人幫忙!」
一听梁覓遇難,常香館整個炸了,下一刻就有好幾個獵戶自願幫忙,隨荊木禮上山,玉兒也堅持同行。王老頭則被捆起來,關在柴房里。
荊木禮心急如焚,用馬鞭狂抽坐騎,其他人幾乎追不上他。
他暗自計算,從她離開到王老頭回來,接近兩個時辰,她墜崖大約有一個時辰了,現在是秋天,但入夜後山區寒冷,低溫也能要人命,她下午才發過病,怎麼承受得住?雖然她隨身帶藥,萬一她昏迷,或是弄掉了藥……
即使僥幸沒發病,叢林里有各種野獸,平日她當然能應付,但她受了傷,難以自保。
最怕的是,她摔下去就……不,不會的,他許過願,她不會有事……但萬一……
腦中反覆交錯她受傷瀕死的幻影,他掌心冰冷,不斷催促坐騎。
眾人趕到得道崖時,明月已升起,月色如冰,山風寒冷呼嘯。
玉兒與眾人點起火把,散開來找尋,大聲呼喊梁覓的名字。
他獨自沿著崖邊搜尋,月光照亮了陡峭的崖壁和底下的樹林,樹林深處卻幽暗不明,不斷傳來野獸的嚎叫聲,他听得心驚肉跳。她在哪兒?在哪兒?
天色太暗,搜索半個時辰還是找不到梁覓的蹤跡,眾人聚在一起商議。
「可能真的掉下去了,才會找不到。」
「確定是在這里掉下去嗎?」
「阿禮是這麼說的,我們這里就一個得道崖,還有別的嗎?」
有人低聲道︰「那不等于沒救了嗎?這得道崖有魔性,掉下去的人獸沒一個能活著回來……」另一人拉他,兩人瞧了還盯著崖下看的荊木禮一眼,都閉上嘴。
玉兒走到他身邊,道︰「荊大哥,這崖範圍不小,我們要不要到遠一點的地方找……」卻見荊木禮目光呆滯,瞪著底下岩壁。
她順著他目光望去,就見下方幾尺峭壁有株小樹,掛著一片東西,被風吹得亂飛,定眼一看,是一塊淺黃破布。她失聲道︰「是梁大哥的衣服!」布形殘破,顯然是人落不時被勾破的,至于落下的人……恐怕足凶多吉少……
眾人圍過來一看,都不知說什麼好了,默默散了開去。
荊木禮痴痴望著那破布。她真的死了?他心里空空的、涼涼的,仿佛是自己死了。他不能相信,也不願相信,他一點感應都沒有啊!把她窩藏在心坎多少年,她出事,他怎麼可能一無所覺?
玉兒忍淚,試圖安慰他。「荊大哥,你別急,至少我們現在知道梁大哥是在底下,我們立刻下去,還是能找到他……」的尸首嗎?這崖高數十丈,猴子摔下去也變肉餅了,何況是天生弱質的梁覓?
「要是我當時跟她去……」他身軀發顫,為什麼他讓她獨自跟王老頭出門?他都已經察覺王老頭不對勁,為什麼不多點警覺?
破布被風吹得狂亂,仿佛活了,在夜色里舞得淒狂,他痴痴凝望它。是你嗎?
定你等在這里,跟我道別嗎?
「不能怪你啊,誰知道那老頭心懷鬼胎?要說誰有錯,那也是我,我還站在門口听他們說話,一點都沒發現他的壞心眼。」要是先前還懷疑他和梁覓的感情,現在也不得不信了,他眼神如狂,好像想跟著跳下去似的。
「荊大哥,你听我話,別心急,我們先跟大家商量……」她怕他尋短,想把他拉離崖邊,但他動也不動。
他低啞道︰「她屢屢大病,我曾去城東小廟許願,不敢求她一生無病痛,只求她長命百歲,我願終生茹素,保她一生,她不會就這麼……就這麼……」不親眼看見,他不信!
他甩開玉兒,走向眾人。「有路下去嗎?」
眾獵戶面面相覷。「有是有,前邊不遠的林子有小路可以走,但走到谷底也要天亮了。」
她怎麼挨得到天亮?「沒有更快的路嗎?不能從這里直接下去?」
「直接下去自然是最快,但我們是人,不是猴子,怎麼攀爬這絕壁?」一個老獵戶拍拍崖邊突起的一塊大岩。
「這兒可以綁繩子,縋人下去,但我們帶的繩子不夠長,又這麼黑,弄不好一個失足,又送一條命給這魔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