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天,醫務人員紛紛辭職的辭職、落跑的落跑,整個醫院一團混亂。開玩笑!死人怎能救得活?誰要留在這兒等死啊?還好想要先溜為快的醫務人員隨即被風幫留守在醫院外的獅風組人手送回,醫院方沒有「開天窗」的只有病人沒有醫生護士。
整整三十二個鐘頭,手術室里的醫生護士輪班進入與死神戰斗,連緊急從別的醫院調派來的支援醫生都束手無策,但是,整個醫院都被風幫人員團團圍住,誰敢說要放棄?嫌命長嗎?
終于,醫生腳步虛浮地從手術室里「飄」出,十三個人立刻一窩蜂地圍過去。
「他現在暫時靠維生系統維持生命,再來……」醫生無能為力地搖搖頭。「還是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至少,他現在還活著,不是嗎?」果果露出一個希望的微笑,旋即癱倒下來。
莉莉及時扶住她。「二嫂!」
「里奧要是真的抓了你來威脅我,就算是十槍,我也會心甘情願地去承受的。」
是預言嗎?柏凱真的身中十槍,他當初為什麼不少說一點,說不定現在就不會……果果疼惜地看著聶柏凱寂然的身軀,四周的儀器上似乎有千條針管、萬條導管插在他弱的軀體上。痛嗎?老公,痛嗎?
他的身上只是簡單的蓋了一條布,碩長的身軀扎滿了厚實的繃帶。果果緊緊捂住嘴,嗚咽聲在聲手中顫抖。
她好想踫他、吻他,告訴他她有多麼愛他;但是醫生百般叨咐不能踫他,她只能用雙眼貪婪地梭巡他的臉、他的身子、他的手腳、他的一切。
她深深吸了好幾口長氣,吞下恐催與自責。
至少他現在還活著。
里奧被關在風幫總檀監牢裹,沒人為他求情,瑪蘭去探望他。
「媽,求求你,放了我,他們會殺了我,請你放了我。」里奧哀求道。
瑪蘭仿佛在看陌生人一般地看著他。「為什麼?你為什麼能這麼狠心?他是你的弟弟呀,你為什麼對他下這種毒手?他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了?你……你實在太狠了!」
里奧眼坤一轉。「媽,我知道我錯了,真的,我好後梅,我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才會這樣,我已經後悔了。真的,媽,放了我吧,不要讓他們殺我,媽,我以後不會這樣了,媽,放了我。」
瑪蘭深深注視著他,里奧不由自主地避開她的視線。
許久之後,她收回視線苦笑了笑,然後搖若頭說︰「不,你一點也不後悔,如果我放了你,你還是會想著要柏凱的命,你不會放棄的。」
里奧眼中掠過一絲怨恨,硬裝出一臉的懇切、懊悔。「媽,是真的,我後悔了,我不騙你,我後悔了啊。」
連他的親生母親也恨上了嗎?瑪蘭沒有忽略他那一閃而逝的怨怒。「如果你真的後悔了,那你更應該留下來接受柏凱對你的處置。」
「不!」里奧驚慌大喊。「不,他會殺了我,他一定會殺了我,如果是我,我就會。媽,不要讓他殺了我,我還不想死啊,媽。」
瑪蘭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待呼出後才睜眼。「如果他真要殺了你,那也是你應得的報應。」
「報應?你跟我說報應?」里奧怒極大吼。「你的報應呢?你為什麼就沒有報應?為什麼我就要有報應?我又沒有做錯什麼,我做錯了嗎?沒有,我只是拿回我的東西,哪里錯了?說啊!哪里錯了?」
「我的報應?」瑪蘭潤濕了眼眶喃喃道。「你就是我的報應,柏凱對我的憤恨是我的報應,眼看你們兄弟相殘也是我的報應,二十四年來的良心不安更是我的報應。」
里奧嗤聲說道︰「我管你那麼多!放了我!如果父親在世,他不會讓你這麼對我的,別忘了,父親是你最愛的人哪!」
瑪蘭淚眼望著他搖搖頭。「我不能一錯再錯,我對你父親已是仁盡義至了,我虧欠的是柏凱的父親,我不會再做出更加對不趨他的事。」「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的兒子啊!」里奧開始驚慌了,怎麼一點都說不動?
瑪蘭嘆口氣,「既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敢做就要敢當,里奧,你……唉?過兩天我再來看你。」她轉身走了。
「不!媽!放了我!你不能這樣對我,媽……」
珊蒂的父親保羅遠從美國趕來想接回她,金龍告訴他,在聶柏凱尚未醒來以前,誰也不準帶走她,因為她是幫凶,保羅只好留在風幫總壇陪伴身懷六甲的獨生女。
企管碩士的唐尼和莉莉代替果果坐鎮碩威集團,盡其所能地讓他的昏迷不醒不至于引發世界性的經濟風暴。上下一心的風幫則如常運作,就算大哥真的不在了還有大嫂,而大嫂不久也會生下風幫繼承人,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大哥的子嗣,風幫上下毫不遲疑地將會全力擁護支持到底。
瑪蘭陪同果果住在醫院里陪伴聶柏凱,每隔一兩天抽空去看看里奧和珊蒂。
二十四年的離棄,當她想做一些補償時,卻是在如此無奈的情況下。她暗自喟嘆,終其禍首,不就是她嘛?如果當年……如果當年她沒有嫁給柏凱的父親,或如果當年她沒有背叛柏凱的父親,情形又會如何呢?一切都是假定,事實是她的長子企圖謀殺她的次子,事實是柏凱躺在醫院裹昏迷不醒。如果一切能從新再來一次,如果……如果……果果再度請長假,五人幫的死黨們依然盡忠職守地輪流來陪伴她;送筆記來、為她解說,她本想休學,但是每個人都反對,耽誤學業是另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必須有其他的事分去她的注意力,否則長久下來,她不瘋也會痴呆。
任圓圓說聶柏凱不會死。因為他還欠她一個專訪。
任母這次送來的補品是給果果吃的,肚子比同月份孕婦還要大的果果,經過超音波掃睹後確定懷的是雙胞胎,其中一個確定是男孩,另外一個害羞躲在後面瞧不清楚。
柏凱,你答應過我,我生產時你會在我的身邊,你會尊守諾言嗎?會嗎?
「他今天如何?」果果傾身問為聶柏凱做例行檢查的特別護士。
「沒什麼改變,」特別護士答道。「他已經可以除去維生系統了,肺部水腫的現象已經消失,內出血也不再復發,也好些日子沒有再發高燒了。而且,他原先的槍傷都已差不多痊愈了,除了為了止住他多次復發的內出血而動的手術傷口外。」
輕撫著他蒼白削瘦的臉頰,她幽幽嘆息。「他還不想清醒嗎?」
「我想……」特別護士欲言又止。「他的腦部並沒有大損傷,他可能只是需要多一點時間來復原而已,你知道,他傷的實在不輕。」
丙果微笑,苦澀而無奈。「希望是,真的希望是如此。」
特別護士做完檢查便坐回窗邊翻看醫學雜志,果果緊緊握住他的手,希望能藉此傳給他一些生命力。
「你需要多一點時間嗎?」她低喃。「那就多睡一會兒吧,我始終會在這兒陪你的。直到你醒來,第一眼,你看到的一定會是我,我保證!」
保證!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聶柏凱突然听到了聲音,一個熟悉令人留戀不拾的聲音。他試圖去抓住它,但伴隨著知覺而來噬人心魂的疼痛卻威脅著要淹沒吞蝕他,他不由自主地吐出一聲若有似無的申吟。
那申吟是如此的微弱,若不將耳朵湊在他唇邊是听不到的。但是坐在床邊打瞌睡的果果卻驀地張開眼楮跳了起來,緊張地瞪著那兩片蒼白干燥的嘴唇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