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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夫君 第5頁

作者︰羽昕

從冬齋臥室出來廳室,大夫人回身握著夢巧的手,眼眶又紅又濕。

「夢巧。我……我不知道該怎麼……」

夢巧緊緊回握。「娘。這是夢巧應該做的,磊哥是夢巧的夫婿,自然應該設法將他調治好身子。」

大夫人眼帶希冀之色望著她。「夢巧,你真的能治好磊兒嗎?」

「娘,磊哥那是生來帶有的心疾,根治不了的。可我能控制他的病情,只要調理得當,往後他也是能像當人一般生活,或許有些事兒要注意防範,但正常生活起居是絕對沒問題的。「」那就已經很好了,已經很好了。「大夫人喃喃道,隨即又凝目問道︰「他……能有孩子嗎?」

臉一紅,夢巧細聲回道︰「可以。」奇怪,怎麼好像每個人都很喜歡問這種問題?不能等她生過孩予後再來問她嗎?那時候她一定會比較自在點的。

大夫人笑著拍拍她的手。「別害臊,我急著你幫我們東方家添個孫子呢。」

夢巧低頭不語。

大夫人拉著她坐到圈交椅上。「來,告訴我,你需要多久時間?」

「至少要半年,那時候他的狀況應該會很穩定了,雖然還不是最好的程度,可至少不會既動彈不得,也不能承受任何一點情緒上的波動了。」

「那……要達到最佳的身體狀況要多久?」大夫人又問。

夢巧毫不猶豫地回答,「至少要一年,而且當中不能有任何差錯。」

「差錯?」

「嚴重發病。」她的態度極為認真嚴肅。「輕微發作較無所謂,但絕不能讓他嚴重發作,倘若是嚴重發作就得多耗上半年了,最重要的是任何一次嚴重發作都可能導致死亡。」

「我明白了。」大夫人點頭。

夢巧意有所指地說︰「所以這外頭……」

「我知道,我絕不會讓任何人來騷擾的。」大夫人承諾。

沒人知道東方磊到底和大夫人說了些什麼,只是那次大夫人從竹園出來時雙眼紅腫,一見就知道狠狠地哭過。而且打從那日起,東方磊所居住的竹園便成了禁地。除了小燕和大夫人調進去的三位親信婢女外,其他人全被趕了出來,竹園周遭還站上了守衛嚴禁任何人隨意進出。

起初大夫人也常常去探望,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去的次數愈來愈少,最後只在每月初一、十五時進去瞧瞧。而每當大夫人到竹園探望兒子次日,人人都可見到滿面愁苦衷傷的她總是若有所思的呆坐著。

「關心」的人上前探問,大夫人總是憂心忡忡地回答,「娶了老婆好像是好些了,可是……」她幽幽長嘆。「恐怕也只是能多拖些時日罷了!」

「確定好不了了嗎?」

「好不了啦!」她以痛苦哀怨的口吻說︰「多活的一些時日都只能當作是撿到的了,唉!我苦命的孩予啊」她心想,自己好像有點演過了頭「關心」的人眼看著大夫人如此哀痛,也就放心的走開了。太爽快了,連要安慰一兩句都忘了!

低頭擦拭著一點水氣也沒有的眼角,大夫人覷視三夫人幾乎是跳躍離去的背影苦笑著。所以她才不喜歡常去探望兒子,每次出來就得演上這麼一回,真累啊!

竹園除了春、夏、秋、冬四齋之外,在後頭尚有廚房可供煮食,一應俱全的藥材、菜肉、水果和必用品也全是開了單子交給大夫人去張羅,東方磊夫妻倆和四個婢女是不出園一步的,而東方磊就在夢巧心無旁鶩的調治之下日見起色。

每三天針灸一次,一天兩次不同的藥湯,早晚服藥後便運功調息數周天,固定的散步,適量的運動」」養生五禽手,再加上少鹽少糖的均衡營養食物,僅只兩個多月後,東方磊的臉色或許依然過于蒼首,但已近乎正常,雙頰亦是豐可見,眼神頗為清澈有神。只要不勞累,情緒維持平靜無波,他也不再氣喘吁吁、直向閻王爺招手了。

沿著竹園中主樓樓廊走到盡頭,便可進入秋山峰巔,那是一座黃石假山,石色近土紅色,只此一色便生秋意。而這座山的得體,還在于它和主峰以外的配峰相呼應,在于它山勢脈絡的連貫。

要說竹園的秋山是疊出來的,不如說它是擺出來的,它擺得那樣平穩,那樣舒服,那樣既符合自然界的規律又可人心意。在那山中的一方隙地,只幾塊石頭、幾叢竹,就夠人流連一番,回首望去,山頂住秋閣的一角飛檐、山腰只一步即可跨過的玉石天橋,才使人記起自己身在假山之中。

這便是秋齋的景致,也是東方磊修習學問的場所。當東方磊被允許可以走較遠的路程時,他便開始來到冬齋隔壁的秋齋走動,看看書、寫寫字、畫畫兒等。

七夕夜晚,一身白儒衫的東方磊從書齋里慢慢走出來,他在前廊上停住了腳步,仰起頭看著明亮珓潔的月兒。

「去年這時候我是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他嘆息。「我還以為那是我人生中最後一次的七夕了。」更深的嘆息。「而我甚至尚未尋著我的織女呢!」

夢巧輕笑。「行了,我的爺,有什麼怨嘆的,先坐下來再繼續撈叨吧。」在竹林前,她備了張坐榻,要是他累了也可以躺下來。

東方磊有趣地瞧著夢巧和四個婢女忙著在搬出來的案桌上擺滿了各式瓜果,有的雕成金魚、花朵,甚至還有雕成一座樓台殿閣的瓜。還有用麥粉摻入白糖、芝麻等,橄成薄皮,再折疊成梭子、玉簪、環佩等,放在熱油中炸成金黃色的巧果。

這是七夕婦女、姑娘們的習俗,請織女品評她們的巧手與烹調手藝。

然後夢巧把一碗豆腐腦往東方磊手上一塞,幾個女孩們各自搬張矮凳子圍著他坐著並拿起針線預備,十只眼楮一起瞪著他。

吧麼?東方磊與她們茫然對規了片刻,隨即啊了一聲。

他忙輕叫,「穿針!」

一聲令下,女孩們忙低下頭開始向針眼穿線。一忽爾後,夢巧首先叫起來。

「我好了!」

「我也好了!」小雲也叫著,然後是小燕、小如、小月。

「還是少女乃女乃厲害。」小燕不忘捧一句,橫豎不用花錢。

她下巴一抬,「那當然,」夢巧得意洋洋地說。「我可是練習好久了呢!」

這是七夕的習俗,誰能最快穿針引線,誰就能得著好運。

東方磊笑盈盈地看著她們又搬了一盆水出來,放顆瓜果進去,然後每個人輪流拿著小鏡子在那兒照來照去。

吃著手上的豆腐腦,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東方磊問了一句,「照到了沒有?」

沒人理會他、也是,這是女孩兒家的玩意見,他問了有何用?他繼續吃豆腐腦,邊打量四周景致,他以為今生今世再也沒有機會親身在自己親手設計的四季齋庭園里,像這樣輕松悠哉地享受生命,沒有呼吸困難、沒有冷汗涔涔、沒有暈眩無力,他吃下最後一匙豆腐腦,也沒有食欲不振。

他望著笑鬧不已的女孩們,當中最美、最可愛的那一個就是他的妻子,天,僅是想著,無限的滿足與感動便油然而生。她賜給他未來的生命,更帶給他無窮的幸福、快樂與希望。

這些日子來,微妙的感情就在他們朝夕相處之中快速滋長。她的美、她的溫柔、她的風趣和她的率性談吐,在在使他心動,救他戀慕,更讓他難以自制地將所有的深情愛意一古腦全都傾注在她身上。

她伺候他服藥,督促他運功調息,陪著他下棋,講些外頭花花世界的景物趣事,教他羨慕不已。想他雖是飽讀詩書、滿月復經綸,然而自幼及長,除了出門考秀才、舉人之外,他卻是哪兒也去不了,致命的痼疾將他綁在府中、在竹園內、在床榻上,使他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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