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烈並沒有起什麼疑心,而且早在帶她回家之前,他就已經交代手下將她在「綠」的一切東西全搬到這里來了。大概是東西熟悉,使她適應得很好,就算偶爾起了疑心,于文強也有辦法帶過去。
「我們結婚時沒拍照嗎?」一天晚上,她偎在他懷里時突然問道。
回家這麼久了,她卻連一張結婚照也沒看過,這實在有些奇怪,是因為他不喜歡,所以全部收起來了嗎?
于文強顯然沒料到這一點,不過這並未困擾他太久。
「既然被你發現,那我只好實話實說了。」他的語氣倏地凝重嚴肅。
夏烈的心猛地漏跳一拍,惴惴不安了起來。
「什麼實話?」她緊張地問。
他親吻了下她的頭發,平息她的不安。
「全是我的錯,都怪我太忙了,所以上次的婚禮連結婚照都沒拍就結束了,事實上我認為那或許是個無效的婚姻也不一定。」
夏烈的驚慌顯而易見。婚姻無效?那不就代表她現在的生活隨時有可能瓦解嗎?
「那怎麼辦?沒有婚姻的牽連,我們跟陌生人有什麼兩樣呢?」她之所以安于失憶後的世界,最主要還是因為有他可以讓她依靠,現在他突然說他們的婚姻可能無效,她頓時覺得孤獨無依而害怕起來。
于文強不喜歡她拿陌生人比喻他們之間的關系,很不喜歡!
「就算這樣,我們也不會是陌生人。」他說。「我打算再舉行一次婚禮,這次不會再倉促結束,我會讓你成為真正的于太太的。」他含意深遠地起誓。
他不喜歡纏人的女人,但夏烈例外。這段日子與她朝夕相處,除了重新愛上她的一顰一笑外,也讓他重新估量了她在自己心目中所佔的分量,而他一點也不意外估量後的結果。
他們認識快十年了,由針鋒相對到和平相處;由不適應彼此到習慣彼此;由厭惡到喜歡、由喜歡轉為愛。在不經意中,她早已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也就因為自己太過安于她的存在,而有恃無恐地忽略她。
「習慣」是最可怕的敵人,從何時開始,她在他的生命里已成了習慣的存在?!
他的權利勢力渺小得無法抵擋,敵國的財富更是無法與之抗衡!
這次失憶的意外,對他來說,是危機也是轉機。
她想結婚,那就結吧,但新郎必須是他;她可以組織家庭,但男主人必須是他;演給予者角色的,依舊必須是他。
但這個「丈夫」的角色卻困住了他,這是始料未及的。而她提出的問題,正巧給了他解決的契機,重新舉行婚禮,這的確是個聰明的辦法。
「再舉行一次婚禮?」夏烈在他懷中仰頭,一雙翦水大眼閃耀著照照光芒。
「願意嗎?」
夏烈羞怯又喜悅地點頭,抱住他。「這次會有結婚照吧?」
「當然,你會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子。」他動情地摟住她。
「也是最幸福的。」她補了句。
幸福的感覺就像要滿溢而出般……,但不知為何,在濃濃的幸福里,夏烈卻明顯地感受到一絲煩躁不安,總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勁?
張開眼,她望著于文強俊朗的臉龐,愛戀地端詳半晌後,才又滿足地閉上眼。
她太多心了,他不可能會騙她的,而且也沒有理由騙她,畢竟無依無靠的人是她。她試著說服自己,但是,那絲不安卻始終縈繞在她心頭,久久無法散去。
第十章
于文強的個性是一旦下了決定,就會立刻執行,尤其是跟夏烈的婚禮,時間上的分秒必爭比當初為了一個月的賭注而匆促準備婚禮的石終生更甚。與唐知曉一樣,夏烈只要等著當新娘子就行了,婚禮的一切全交由于文強去籌備。
她安分地待在于文強的住所,現在正悠閑地坐在沙發上翻著雜志。
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驀地在靜謐的空間里響起,似曾相識的鈴聲促使夏烈站起身來,找尋著發聲所在。
在臥室里,她從一只黑色皮包中找到了手機,盯了它好一會兒。
找到了手機,她又遲疑著要不要打開。如果對方認識她,那該怎麼辦?她已經失去記憶了……
就在接與不接之間猶疑不決時,鈴聲被切斷了。
沒來由的沮喪襲上夏烈心頭,就在她正要將手機放回皮包里時,鈴聲又驀地大作了起來。
這次她沒再遲疑,嫻熟地打開手機,應了一聲。「喂?」
電話那頭有許多雜音,接著便是一個女孩子高分貝的叫聲傳來。
「喂!夏烈,你搞什麼呀?怎麼這麼慢才來接?我已經回來了,還帶了禮物給你,你是不是在‘綠’呀?如果不是就快點過去,我們在那里踫面!這里好吵,我不說了,記得,在‘綠’踫面呀!」唐知曉扯著喉嚨叫。
「喂喂!」夏烈連聲大喊,阻止她將電話掛斷。「什麼‘綠’呀?」
「‘不夜城’的‘綠’呀!你得失憶癥啦?連自己的店都不曉得!別開玩笑了,比我還慢到的話,我就把給你的禮物送給別人!」急吼吼地嚷完,唐知曉立刻掛掉電話。
「喂?喂!」的確得了失憶癥的夏烈,煩惱地看著手機。那女孩叫她夏烈,一定是認識她的,可是,那女孩是誰呢?「綠」是她的店?「不夜城」又是什麼?
有一瞬間,她想打電話向于文強求助,但立刻就又打消了念頭。
若真像那女孩說的,她自己有家店,而于文強卻沒有告訴她,不就表示他不希望她知道這件事嗎?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她打電話去問他,他也不一定會對她說實話。
一絲慌亂在夏烈體內蔓延,她不確定該怎麼就會這突如其來的問題。
自己去踫踫運氣好了,她當下做了決定。
雖然已不再勉強自己去回想以前的事,但如影隨行的不安全感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有種預感,說不定在「不夜城」和「綠」里,能夠喚醒她的記憶。
上了計程車後,她嘗試問司機知不知道「不夜城」在哪里?
「不知道‘不夜城’在哪里我還混什麼?」司機一副受到侮辱狀。
听他這麼說,夏烈不由得松了口氣。
到了「不夜城」,付過車錢後,夏烈走進一家泡沫紅茶店,找了一位女服務生。
「請問,你知不知道有一家叫‘綠’的店?」她問。
女服務生一臉古怪地看著她。「知道呀!」
「可以告訴我怎麼走嗎?」
這次女服務生的五官全皺在一起了,不過她還是為夏烈指了路。
「從這里直直走,在第一個十字路口停下,街口那家咖啡館就是‘綠’了。」
這是機智問答還是整人游戲?「綠」的老板娘居然問她「綠」在哪里?
女服務生臉上的困惑愈深,夏烈的心跳就愈快。看來有關她的事,果然不像于文強對她說的那麼簡單,她幾乎確定他對自己隱瞞了某些事情。
為什麼呢?是為了保護她,還是另有企圖?隨著愈來愈接近「綠」,她的腳步也跟著遲緩了下來,而且起了轉身逃走的沖動。
她怕知道事實真相後,目前所擁有的一切將成為幻影,而她已離不開于文強了,她深愛他!這感情是從失憶前延伸而來的。
但若不去探知真相,她知道自己將會一直處在疑心與不安中。
站在「綠」的對街,夏烈強烈地感到熟悉,但仍然遲疑不前。
閉上眼,她深吸了口氣。事實就是事實,就算不去踫觸也仍然存在。既然如此,逃避又有何意義?不過徒增煩攏罷了,勇敢些吧,她在心里告訴自己。
當交通號轉為綠燈後,她怯生生地踏出第一步,接著第二步、第三步……直到自己站在「綠」的大門前。門把上掛著「CLOSE」的牌子,似乎尚未開始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