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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色調 第14頁

作者︰雨初

「是沒有理由。」于文強竟贊同地點點頭。「我也不認為你有五百萬的價值。」

一股落寞感猛然襲向夏烈胸口,她難過地輕嘆了聲。

「所以我給他假鈔,很合理。」他又說。

「真的是假鈔嗎?」夏烈低聲問,還在為他剛才的話難受。

于文強淡漠地哼了聲。

五百萬元全是假鈔,那他不就認為她連一塊錢的價值都沒有了嗎?

夏烈明白自己沒有問假鈔從何而來的資格,所以她緘默了。

「既然我一點價值也沒有,那你又為什麼要救我?又是因為知曉嗎?」她坦誠嚴肅的深幽明眸帶著抹輕愁,執拗地瞅著于文強,想知道答案。

于文強對她大膽的目光僅是挑目以對。

「因為你是我的女人,而我不喜歡別人擅自動屬于我的東西。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夏烈只是瞅著他,眸里的輕愁已化成了一小簇火光。

他絕對不知道這番話對她所造成的影響,生平第一次,她產生了「歸依」的感覺,那種感動……沒有經歷過她這種「什麼都不是」的生活的人,是無法體會的。

「我是你的嗎?」她的聲音與身子因體內洶涌澎湃情潮的沖擊而微微顫抖著。

「直到我厭煩的那一天,你就不是了。」于文強注意到她在發抖,以為她在害怕。他靜靜地合上眼楮。

「那你什麼時候會對我厭煩?」好像她也曾在某日問過同樣的問題,但此刻的心情與那時卻是迥然不同的。

休息中的于文強皺起了眉頭,並未出聲。

夏烈的眼中起了層淚霧,目光仍專注地停留在他朦朧的臉龐上。

「也許我會纏著你一輩子。」她說。

她知道體內那正在蘇醒的東西是什麼了!一時之間,不知該感到欣喜還是悲哀。

若知道她喜歡上了他,他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沉重的自卑緊緊抓住她……他不會喜歡的,有那麼多女人愛慕他,而她只不過是個無父無母、下賤的雜種呀!

于文強听了她說的話,竟意外地松開了眉,微勾起嘴角,形成一道迷魅的弧度。

「那你很快就會得到自由的,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女人的糾纏。」她的確是為自己想了個解月兌的好方法,他得有她隨時可能會嗲聲貼上來的心理準備了。

夏烈將他的話深深地記在心里。

那就保持距離吧,這樣就能纏他一輩子了……體內某處似乎被挖空了一塊,隱隱痛著。

車子已進入市區,車窗外往來的車燈不時劃過他陰暗的臉龐,夏烈望得出神。

十八年來,夏烈終于發現了一個可以讓自己擁有活著的理由的人。

看到于文強帶著滿身傷痕的夏烈歸來,王醫生僅僅輕嘆了一聲並未多問。

他知道夏烈是金大班的人,而會到「不夜城」上班的女孩子,背後都有一個難以對外人道的故事。

夏烈的故事大概就起因于她那混血的美麗臉孔。在這個封閉又保守的年代,混血的夏烈縱然貌美,但身上早已烙下「雜種」的標簽,想要得到公平對待只怕比登天還難。頭一次見到她時,她又黑又大的眼眸里裝滿了各種情緒,其中警戒與畏懼佔了大半,但在那之下,他又看到了堅強與倔強。

她的確是需要堅強與倔強的,第一是因為她在「不夜城」討生活,第二則是因為得守在于文強這小子身邊,尤其是在他負傷的這段時間。

早預料到他們會相處得水火不容,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但今晚的夏烈有些不一樣了。王醫生邊為她處理嘴角的傷口,邊打量著。

她美麗的大眼楮里不再只有強硬的情緒,她的眼神軟化了,添了抹柔情,依戀地注視著于文強,同時卻又倉惶地逃避他的視線。

「唉,年輕真好啊!」他嘆道,在夏烈的嘴角貼上了塊OK繃。「好了!傷口不要踫到水,臉頰明天就會消腫了。」他交代著,要在一旁觀望的武德志將小鐵盤上的鑷子等器具拿去消毒箱消毒。

武德志滿心不甘地捧著小鐵盤走了。

而夏烈仍為老醫生的話而困惑時,于文強就走過來了。

目光挑剔地掃視著她臉上的傷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他問。

夏烈搖搖頭。

「你是在質疑我的醫術嗎?」王醫生老大不高興地說。

「本來就信不過。」于文強對夏烈勾勾手,要她跟他走。

這臭小子,下次非乘機在他肚皮上劃一刀,放個鬧鐘進去不可!

夏烈跟著于文強走出了診所。

「要去哪里?」她不解地問,看到送他們回來的那輛車子仍停在那兒。

于文強沒回答,只喚來了其中一名手下。

「送她回金姐那里。」

夏烈心一慌。

「為什麼?你……你的傷還沒好呀!」她不明白。「我的手沒關系的,你看,還可以動。」她急忙伸出纏滿了白色繃帶的手,又甩又抓的,想證明自己雖然受了傷,但照顧他仍游刃有余。

就算他仍認為她什麼都不是,她也無所謂,只要能看著他就夠了。夏烈是這麼想的。

于文強抓住她不停甩動的手,紗布上已沁出斑斑血跡。

他又擰起了眉心,預備對夏烈發火,但視線一對上她祈求的翦水明眸,那股火就噴不出來了。

一直在心里悶燒的結果,是他鐵青著臉、粗暴地甩開她。

「回去!」他低咆。

「可是……」夏烈雖然害怕,但一想到他的傷和往後得許久才能再見一面,她就不由自主地惶恐起來。

「我救你不是要你來纏上我。」他冷冷地說。

他的話猶如一盆冰水當頭澆下,夏烈的心狠狠一抽。

是的,不能纏,他最無法忍受女人纏上他的,她怎麼那麼快就忘了呢?

她極力撫平激動的情緒。

「我知道了。」腳步沉重地走向車子。

在她,是沒有立場去向他要求什麼的。

坐在車里,仿佛是最後一次見他似的,隔著車窗,夏烈用心地將他冷絕的身影烙在心上,一輩子不忘。

****

回到「華麗酒店」,金姐接到命令,要夏烈休息幾天再工作。

三天後,臉上的紅腫已褪,雙手只要戴上手套工作,也無大礙了,因此夏烈開始復工。那三天里,于文強始終未踏入店里一步,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這天下午,她正在為開店前做準備時,一份攤放在桌上的報紙上,斗大的標題吸引了她的目光。

「男子十指被斬遭棄置于路旁疑系賭場恩怨所致警方正全力偵辦中」

看到附在報導旁的照片,夏烈倒抽了口冷氣。

照片中的男子被打得面目全非、血流滿面,但靠著他左頸側的一顆黑痣,她認出了那是簡明遠。

這個認知讓她不禁全身發抖,顫著手抓起報紙仔細閱讀。

報紙上說采取斷人手指這種殘忍手段的,大多是賭場糾紛所致,但一次斷十指卻是非常罕見,簡明遠不知做了什麼導致這種下場。雪上加霜的是,當警方聯絡簡明遠家人時,卻發現他的父親簡福生日前因腦溢血被送進了醫院,人仍未清醒,而其母簡黃美惠短期內連續受到兩次打擊,因承受不了也病倒了,一家三口陷入愁雲慘霧里……

讀完了報導,夏烈的腦袋里一片空白。

簡明遠的確有賭博的習慣,在她尚未逃出簡家時,就已積欠了賭場不少賭債,而這兩年,顯然他又欠了更多。

一定是他拿那些錢去還債時,被賭場的人發現是假鈔,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那麼狠,斬了他的十根手指呢?看了報上的照片,夏烈又機伶伶地連打了幾個冷顫。

那晚于文強帶她離開簡家後,她就有預感會發生什麼事情,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嚴重到那三個人全進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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