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個雜種!」有女人不平衡地冷哼。
混血兒的深刻輪廓是她們這種平板五官比不了的,照她們說,夏烈也只有這點吃香了,若要勉強加上什麼,大概就是那副年輕曼妙的體態了。
不過那也沒什麼了不起,瞧夏烈那模樣,肯定連怎麼討男人歡心都不懂,于文強一定很快就會厭煩她、甩掉她的。
那群女人在酒店門口堂而皇之地說著、笑著,而此時夏烈獨自一個人,正拿著掃把清理著偌大的大廳,為夜晚的營業作準備。
夏烈也確實听到了,她們說得那麼大聲,她不可能听不見的。
自從逃離舅舅家後,已經好久沒听過「雜種」這兩個字了。她睜大眼楮瞪著門口瞧。
她的臉蛋小,讓大大的眼楮看起來更大了,現在又故意圓睜著眼瞪人,頗有不怒而威的氣勢。
「快走快走,要不然她跑去告狀就慘了。」一下子,聚集在酒店門口的女人全作鳥獸散,傍晚的「華麗酒店」又恢復了寧靜。
她們一走,夏烈便像泄了氣的皮球,嘆了口氣、眼瞼半垂,駝著背拖著坐到一旁的沙發椅上。她倒真希望像她們的所說的,于文強最好昨天說完、今天馬上反悔,一瞬間厭煩她、甩了她是最好的了,也有可能他說那話時處于極疲倦的狀態,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等他休息夠了就會忘了自己說過什麼話了。
她煩惱著,揪著眉頭又輕嘆了聲。
「別理那些無聊女人,她們全都是妄想于文強的人,一听說你輕易地當上了他的女人,心里難免不平衡,所以才會說那些話的。」突然出現的安琪說道,在夏烈對面坐下。
夏烈一見是安琪,立即緊張地正襟危坐。「安琪姐。」
安琪慢條斯理地點了根煙抽著。
「別緊張,你現在的頭餃是‘于文強的女人’,沒有人敢不要命地動你的,當然也包括我了。」她吐出煙霧。
「我根本不要這個頭餃。」夏烈煩惱地說。
「你不要也沒辦法,在‘不夜城’,于文強說的話就是法律,除非他不要你了,否則你是當定了他的女人。」她支手撐著下巴,微眯起眼瞧著夏烈。說實在的,這小表長得還真漂亮,于文強會那麼突然地收她做自己的女人也不是沒道理。「換個角度想,這個頭餃就是你的保護膜,誰也不敢再欺負你了。我說過,想在這種地方混,保護自己的方法就是找個有錢有勢的男人依靠,待在這個圈子愈久,你就愈能了解這句話的意義,更別說外面有多少女人排隊等著取代你的位置了。」
是嗎?夏烈依舊愁眉深鎖。
就在她再度起身整理環境時,還不到十分鐘,滿臉燦笑的唐知曉就沖進來了,身後跟著兩個高頭大馬的男人。
唐知曉的小腦袋四下晃了晃,看到夏烈,興奮地跑到她身邊,將她手上的掃把丟到地板上,拉著她的手就想跑。
「走走走!快快快!我帶你去兒童樂園玩!」她咧得大大的嘴巴快樂地嚷叫著。
夏烈怔愣住了,唐知曉只得靠自己的蠻力拖著她往門口走。
兒童樂園?那是夏烈小時候的夢想王國,一個想望卻永遠無法踫觸的夢想之地。
她猛地甩甩頭,沒忘記自己的工作,煞住腳步,委婉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我不能去,我還有工作。」兒童樂園對她來說已經是太遙遠的構,她也不再是唐知曉這種九歲的小女孩了。
夏烈下意識地掩護唐知曉,看到唐知嘵,她就想到自己與她的差異有多大,命運有多不公平。
「呀?」唐知曉一下子板起臉。「做什麼工作?我說你不用做就是不用做,跟我一起去兒童樂園玩。」她兩手插腰,霸道地大叫。
夏烈彎腰撿起掃把,白了幼稚的唐知曉一眼。
「我說不能去就是不能去,要去你自己去。」她兀自掃著地,不願理她。
誰知唐知曉竟大聲地鬼吼鬼叫了起來,分貝高得連在二樓梳妝打扮的金姐都驚動了。金姐匆匆忙忙地跑下樓,她才剛畫好眉毛,圓胖的臉仍一片蒼白。
「知曉小祖宗,怎麼啦?怎麼叫那麼大聲呢?」她一臉討好的笑著,蹲在唐知曉面前。
唐知曉伸長手,指著立在一旁的夏烈。
「我特地來帶她去兒童樂園玩,她說有工作不能去。她還要工作多久?」她傲慢、生氣地問。
「她沒有工作、沒有工作了!」金姐連忙站起,一把搶走夏烈手上的掃把,將她推向唐知曉。「不要給我找麻煩,好好侍候知曉,否則你就給我試看看。」她語帶威脅地在夏烈耳邊低語著,旋即又對唐知曉綻放笑臉。「知曉,你們快去,玩高興一點呀!對了,身上有沒有錢?金姐這里有,來來——」她從旗袍胸前處拿出了幾張千元大鈔,硬要塞給唐知曉。
唐知曉沒有拿,只是再次牽起夏烈的手,夏烈則是一臉的不甘不願。
「不用了,他們有錢。」她朝身後那兩名人高馬大的保鏢隨便一指,便拉著夏烈步出大門。
「知曉呀,你出門舅舅知不知道呀?」金姐追在後頭問。
「知道啦!」也不耐煩地回答,用力將夏烈推上車。
這還是夏烈十六年來頭一回坐上四輪轎車,還是賓士級的,一坐上那柔軟的牛皮椅墊,她就忘了自己是被「強押」上來的,興奮地在車子里四處張望。
唐知曉也很興奮,不停地跟她說話,而她則常心不在焉地從嘴里哼幾聲代替回應。
唐知曉從小被自己的父親跟舅舅捧在手掌心里,無時無刻不是被呵護注目的焦點。現在出現了一個對自己了無興趣、甚至還有些排斥的夏烈,反而引起了她的注意。夏烈愈不理她,她便益發地黏上去。
夏烈要是知道她的做法反而得到了反效果,只怕又會嘔得半死。不過,跟唐知曉在一起也並不是全然沒有好處,像跟她一起去兒童樂園玩個瘋狂,也圓了自己童年時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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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夏烈與唐知曉在兒童樂園玩得不亦樂乎時,于文強正驅車南下,打算擴張自己的勢力觸角。
于文強在兩年前自病逝的父親手中繼承「不夜城」幕後老板的位置,將「不夜城」經營得更加有聲有色,不過,「不夜城」只是他事業的起頭,他的企圖心與能力無法允許他就此滿足,他的目標是成為台灣整個娛樂界的龍頭。
這需要時間與手腕,他明白。他一方面積極培養人脈,一方面與時間競賽。只是有個小麻煩——知曉,總是能輕易地讓他甘心情願停下腳步。
知曉是在兩個大男人——姐夫唐高遠與他的手掌心里長大的,身為「高遠財團」總裁,姐夫比他更忙,而知曉也不是個乖乖待在家的小女孩,與其等到發生事情,他索性將她帶順身邊照料,好安自己的心。
好好照顧知曉,這是早逝的姐姐臨終前唯一交代給他的遺言,她不知道早在他見到那粉紅色的小嬰兒時,就已將心中所有的親情全給了她,再也無法割舍了。
但發展事業與照顧知曉是件無法兩全的事,知曉被他們寵壞了,沒人管得住她,她也無法對任何人服氣,這讓他大為頭痛。
多虧了那個叫夏烈的女孩出現,引起了知曉興趣,他想,知曉應該會纏上她好一陣子了。
「老大,那個叫夏烈的……你真的說她是你的女人嗎?」與于文強一同坐在車後座的武德志小心地問道,他是于文強的左右手。
那晚于文強派他到南部與那里的有力人士接觸,以方便往後順利將觸角伸向南部。夏烈的事則是透過當時在場的兄弟輾轉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