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牢牢揪著繩子,一手持劍在狗兒頭上敲了一下,狗兒被她一敲,哀叫一聲,它的狗眼似也看得出,這個女人並不好惹,因此與地展開了一場拉力賽,想月兌繩而逃,但,她似乎頗經驗老到,手一收,便將狗兒揪得更近。
她擺出一副晚娘面孔,開始訓斥那條可憐的狗兒︰
「你乖乖給我站好,不許動來動去,否則別怪我給你一頓排頭吃。」狗兒似乎真听得懂她的恐嚇,果真站好不敢亂動。她滿意的看狗兒一眼,又繼續訓斥︰「你好大的狗膽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欺負瘦弱的狗兒,怎麼?你以為你是地頭老大,也想學人家逞勇斗狠,我警告你,下次若是再讓我瞧見你欺負別的狗兒,我非剝了你一層皮不可,听到沒有?咦!怎麼?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是不是不服氣我的話?」她驀地伸腳踹了黑狗一腳。
黑狗被她踹了一腳,不禁哀嚎幾聲,但何如倩顯然不打算就此放過它,又道︰
「瞧你那雙狗眼猛瞪我,莫非是想咬我?」黑狗哀叫一聲,表示它並無此意,她一副給它天大恩賜般的模樣,道︰「諒你也沒那個狗膽敢咬我,好吧!倘若你真心悔改,以後不再仗勢欺負別的狗兒,我是可以寬恕你的,這樣吧!若你想悔改過往所做的一切,點個頭我就知道了!咦!怎麼?你不點頭,莫非你不認為以往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對的嗎?」
她又踹了它一腳,揍了它一拳,引得狗兒一陣哀嚎。
「說,你要不要改過?」
那條黑狗哀嚎幾聲,頭不住往下點,何如倩才頗為滿意看著它︰
「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狗兒可教也!」
她替狗兒解開拴在它狗脖子上的繩索,那條黑狗立即逃命也似的狂奔而去。
項晨在一旁看呆了!天呀!這是什麼樣的情形?她是什麼樣的女子?竟然連狗兒都如此怕她!
他實在很難想像,將來那個不幸娶了她的男子,會是什麼樣的人,可以容得下這樣的妻子,人家說「河東獅吼」已經很可怕了!他覺得她比河東獅吼更令人可怖。
他不禁很慶幸何太君的開明,讓他逃過了一劫,否則,他若是真娶了她,他可以確信,他活不過三天便會英年早逝。
當然,除了這幾樁事件,何如倩還發揮她自謝濟弱扶強的俠義作風,管了許多她認為不合理之事。
與她相處多日,項晨越發膽戰心驚,他怕……他們還未到項家堡,便已被人圍殺,身首異處了!非他膽小怕事,而是以何如倩好管閑事的性子,總能無是生非、徒惹風波。
他真懷疑,以她這樣的性子,又是一介女流,武功又實在不怎麼樣,竟然能在江湖上行走半年,至今仍平安無事毫發未損,這不啻是一項奇跡!
他當然不知道,何家大小姐自幼便福大命大,遇事皆能逢凶化吉,運氣好得不得了!
鳳陽縣熱鬧的市集,人群熙來攘往、絡繹不絕,但,奇怪的是,在人群中居然不見任何一名女子,不管是老婦、少女,或稚童,整條熱鬧的街道上,清一色全是男人。
吹月樓坐落于熱鬧的街道上,它是鳳陽縣規模最大的一家青樓。
花遣雲在她的房中點燃了一盅裊裊的檀香,伴著檀香撫弄著琴弦。
她沉醉于自己喜愛的曲子中,一曲又一曲的彈奏著。
這幾日她過得極為清幽愜意,她可以不必為了任何人而撫琴,只為自己而撫琴,或許她應該感謝那名采花賊吧!
若非他將鳳陽縣弄得人心惶惶,她也無法偷得這幾日清幽的日子。
嬤嬤為了擔心采花賊向她下手,特地為她請來了幾名武師,無分晝夜的保護她,因為那名采花賊已然公開放話,下一個他要下手的對象便是她--花遣雲,鳳陽縣的花魁。
嬤嬤顧慮到她的安全,因此特意讓她這幾日不用接客,待采花賊事件平息後,再恢復接客。這倒不是嬤嬤有良心,而是她乃是吹月樓的搖錢樹,至今仍是個清倌兒,倘若她落人采花賊手中,被采花賊玷污了清白,那她就不再值什麼了!
她一曲奏畢,輕啜了一口茶。
「小姐這曲兒彈得真好,恍如人間仙樂!」香兒在她身旁已伺候她三年了,花遣雲一直視她如自己親妹子一般。
「香兒,你就是這張小嘴兒會說話,直哄到人心窩里去。」花遣雲淡然一笑。
「小姐,香兒說的都是真心話,我沒听過還有誰的琴能彈得比小姐更好的了!」
「天下之大,琴彈得比我更好的人比比皆是,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這點琴法,實難登大雅之堂。」幼年習琴時,怎麼也沒想到,日後竟成為她賴以為生的技藝。
「小姐,這是你太謙虛了!不然為何那些名流公子,听完小姐的琴音,皆贊不絕口呢!」
她望著香兒清秀稚女敕的臉龐,「他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頓了片刻,「你還小,不會懂的。」
「小姐,這幾日你氣色極好,似乎很開心。」她十二歲就來伺候她了,是個機靈伶俐的丫頭,深懂出門看天色,進門觀臉色的個中三昧,且又伺候她三年,對她的脾性早巳模清,因此從花遣雲的臉色,即能知她此刻心情的好壞。
不用去應酬敷衍那些仕紳公子,不用佯裝笑臉,她自然再開心不過了!
花遣雲雖視香兒如妹子,但有很多心裹的話,她不曾告訴過她,一來是這些事說與她知道,只怕她也不會懂的,二來是這些事就算讓她知道,也是無濟于事。
「也許是這幾日天氣極好吧!所以人也就精神多了。」她淡淡道。
「但是小姐,你不擔心采花賊嗎?他公然說下個下手的對象就是小姐你呀!」
「這有什麼好擔心,嬤嬤已請了幾位武師來保護我,不會有事的。」她語氣中並沒有絲毫擔憂。
「但是我听說那采花婬賊武功很高強,只要他看上眼的人,無論如何他都有辦法得手的。就像三天前謝員外的千金,謝員外也請了許多護院保護她,可是她還是被那采花賊給擄走了!還有李員外的夫人及不過才十歲的女兒,也是在層層嚴密的保護下,雙雙被采花賊給擄走了!而且她們至今都還下落不明哩!」關于此事,香兒實在很難不替小姐擔心。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倘若真是注定我逃不過此劫,那也是我命該如此,我也只有認了!」她十分淡漠的道。家道中落,父母雙亡,世上早巳沒有任何親人,一身孑然,還有什麼值得害怕的。
「小姐……」
「香兒,你也不要鎮日為我擔心而愁眉苦臉的,是福是禍,唯看天意了!」
香兒注視著她,不禁十分佩服主子的勇敢,此事若換作是她,只怕她無法如此鎮定。
第2章(2)
花遣雲心知香兒此刻是無法體會她的心境,畢竟她所經歷的世事還不多,不似她,經歷了家道由盛而衰及至敗落,甚至連至親之人皆一一離她而去,陰陽永隔,逢此遽變,若非她的勇敢,只怕也熬不過來。
但往者已矣!生者何堪。她孤獨的活在世上,連個親人也沒有,就似大海的一葉孤舟,不知何處才是她的歸處。即使她很不喜歡在吹月樓迎來送往的日子,不過,至少此處可以提供她一棲身之所。
當初為了埋葬雙親,她賣身進了吹月樓,以只賣藝不賣身為條件,嬤嬤也答應了,自此開始了她歌妓的生涯,也開始了強顏歡笑的日子。
有時當她一人獨處時,她曾奢想,若有一天,她能為自己贖身離開吹月樓,那該多好!但是,旋即她又思及若她離開吹月樓,她一介弱質女子,又能往何處而去,將來的日子,她又將依憑什麼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