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倫的信以及他的文章,是如此深刻的影響著她,每次他的來信,她都要來回看了好幾遍,方可罷休!
他那充滿哲學的內涵令她折服,尤其讓心芸贊嘆的是,不論她在信中提到過哪一本書,他幾乎都看過。也因為如此,逼得她在假日中不得偷閑,大部分時間,不是待在公司就是待在市立圖書館努力鑽研書籍。事實上她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在他的面前賣弄文學,不讓他以為她是個膚淺的人罷了。
有時候他們還會彼此寫讀書報告,而他都能適切的給她解答或評論,反觀她則是調皮搗蛋的故意和他抬杠、唱反調。如此這般硯倫才會一封接一封的寫信給她,畢竟收信是一件愉快的事。
有時心情欠佳,或者遇到高興喜悅的事,她都會一古腦的向他訴說,她已將他列入無話不談的好友之一。如果久久未接到他的來信,她就會有一種悵然若失之感,等接到信的那一剎那,她又快樂的像只小黃鶯,吱喳的不知將信念了多少遍。
然而此時,她夢中的人居然在毫無預警下闖了進來,她分不清是喜、是憂,只覺得面對他本人更有真實感,那股莫名的欣喜,有些蠢蠢欲動的搔癢她的心。
「哦,別把我說得這麼好,我可不是聖人,只是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凡夫俗子。」硯倫謙虛的說。
心芸看著他的神情,可以感受他的真誠。「我可以叫你硯倫嗎?」
他點了點頭,很高興有人能如此親切的喚著他的名字,而輕喚他名字的正是他日夜揣測幻想的女孩——他的筆友。而事實上,他也不希望在彼此通信這麼多個日子後,突然因見面而變得陌生,畢竟他們信的開端,不也是寫著彼此的名字嗎?
想著近一年的魚雁往返,自述「丑女」的她竟是眼前所見充滿活力朝氣且聰穎美麗的女孩。硯倫真的沒想到,他的筆友是個內外兼備的美少女,這種意外完全月兌離他所設定的想像。自古以來,具有關懷慈愛之心的女子,大都是「可愛」型的——可憐沒人愛。
而今這種荒謬的說法,真是一點根據也沒有,硯倫自責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污辱他人的想法?外表的美丑終有一天合歸于塵土,心靈上的美丑才是永恆的表征。
「你今天是想來應征嗎?」心芸關心且直視的看著他。
「不完全是,其實我是想見見你。」硯倫不安的說道,他發覺自己這般冒失的拜訪,是有些過分了,更何況自身穿著像個乞丐幫的一員,更為難了心芸。
「面試的人今天出差,要下禮拜一才會回來。」心芸也頗感為難的道。
「哦,沒關系的。我說過,我只是來看看你,如此而已。」他想著,這份工作是否該就此打住?他有些過意不去,覺得不該找心芸的麻煩,這不僅會影響她的工作,很可能還會讓她被炒魷魚呢!
于是喝掉整罐的可樂後,硯倫起身想要告辭。
卻見心芸一臉的笑意問道︰「想走了嗎?」他點了點頭。
「那好,我也提早一個小時下班。」其實她有些話想要問他,卻礙于辦公場所,不方便聊太久。于是回辦公室從椅子上拿起皮包,走到總機面前說了幾句話後,揮了揮手示意硯倫來到電梯門口。
「你可以不用理我的。」他看著她的皮包道。
「你這麼說就太見外了吧!」說著兩人走進電梯。
心芸嘴里雖這麼說,但內心也正咀嚼硯倫剛才所說的話。沒錯!她可以不用理會他的,他只是個筆友罷了!但是莫名的不安在他的臉龐顯現,他那份無助感不分青紅皂白的感染著心芸。望著他那無法言喻的傍徨,她的心也不禁牽動著……
第二章
走出辦公大樓,陽光仍是耀眼奪目,每每從搖曳生姿的綠葉中看見地面上斑駁的圖形,心芸的心就為之雀躍。
她喜歡有陽光的日子,尤其早上起床看見太陽初升,不用鬧鐘叮鈴叫,她便以很快的速度梳洗一番,然後拿張椅子坐在陽台前,看著早報、喝杯咖啡,那種享受可是她一天中最快活的事。如果踫到下雨天就完了!她的心情可是跌入谷底。不論是擠公車或是搭電梯,她總是繃緊一張臉,厭惡的咒罵下雨天的濕黏。
「你有親人在台北嗎?」心芸關心的問道。
只見硯倫皺著眉,搖著頭緩緩說道︰「我是個——孤兒。」而後轉頭看向身旁的她,「我並不想搏得同情,所以始終不曾告訴你。」
「那為什麼現在願意告訴我了呢?」心芸不解的看著他。
「朋友貴在相知,況且孤兒並不是我願意選擇的。」他的眉頭皺得更緊,心里許多的無奈,似一波又一波的浪潮打在身上那般的疼痛。
「我很抱歉……」她搓著手,不知所措的低頭看著腳尖踩在每個紅磚上。突然,看著他停在一家裝演設計得極為新穎的咖啡屋門前。
「我們進去喝個咖啡吧!」心芸熱情的邀約,拉著他走了進去。
「許久不曾享受這種奢侈品。」他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只听見硯倫喃喃的說道。
心芸從以前到現在,日子是再單純不過了,如果有什麼復雜難解的問題也只是與後母——瓊姨間的不和。而今天的此刻,她竟然大膽的與一位不算陌生,卻有著傷害罪名的前者面對而坐,這種感覺真有些瘋狂,而她竟被這種瘋狂的舉止感到意外的興奮。
硯倫看著她,不解她何以面對有前科的自己非但沒有被震懾,反而給予他前所未有的關懷,他的心激動不已,在這世上除了母親以及孤兒院院長沈姨外,其他的人也只不過是他生活中的過客,從大學畢業到服完兵役至今,知己有幾人是可以屈指一算的。
而今,面對這彼此不算熟稔亦不陌生的朋友,她完完全全沒有排斥的神情,或者睥睨的言詞,這些感受讓他的心溫暖了不少。突然,他像想到什麼似的輕聲問道︰「為什麼你要將自己比喻的如此丑怪?是怕有人對你有非分之想嗎?」
心芸听了咯咯的笑個不停,因為這樣形容人的外表,不僅可以表現她的文學造詣,更可以擺月兌對方對她的遐想,這一舉兩得的創舉怎麼可以獨享,理所當然也得與好朋友分享嘍!
「才不是呢!只是人都有幻想,我怕有朝一日,你我見了面,才發覺我並不如你想像的,那麼你的失望可能變成我的自憐。」
「能與你做朋友,已經是我三生有幸,何來的挑剔?」硯倫微一停頓,剛好侍者端來兩杯味道濃郁的黑咖啡。
「事實上,人的美丑只是個面具,你的心才是讓我對現實社會里多了一些信心。」硯倫相信她不會是個愛慕虛榮的女孩,希望從別人的贊美中得到滿足。「不要在我身上發掘問題,說說你,好嗎?」心芸聳聳肩,她可不願成為靶心,美與丑的問題只是個見人見智的看法。
「你打算今晚去哪呢?」心芸端起桌上的咖啡啜了一口,這才發覺還沒有加糖,難怪味道挺苦的,于是從桌旁拿了白砂糖,加了三湯匙放進杯里。
「目前還沒想到,也許為了省錢,可能找個便宜的旅舍住一晚。」他放下咖啡杯,看著心芸道︰「我想,今天我這副模樣一定把你嚇壞了。」
「何以見得呢?」心芸自認自己不是溫室里的小花,不會那麼輕易被嚇到的。
「哇!看著你翹得老高的下巴,仿佛像只被挑釁的斗雞,準備找人打一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