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未籬仔細看了他良久,忍不住伸手滑過他的濃眉,像要為他化開解不去的煩憂。
「你……」衛扣寒原在劃槳的手倏地止住,詫異地盯著她,正待說話時,卻被祈未籬截斷了話︰
「你不快樂。」祈未籬擰著眉月兌口而出。
一句話震住了衛扣寒。他目不轉楮地盯著眼前的可人兒,半晌說不出話。是感動還是疑惑?除了管劍情和司傲了解內情的人外,從沒有人能夠輕易看出他肩頭的擔子,以及他心頭的悲痛,尉籬是怎麼看出來的?
「為什麼這麼認為?」許久他才開口問道,聲調更加溫柔。
「你表現出來的樣子讓籬兒這麼覺得,很奇怪對吧?」她笑了笑,放下小手,認真地說道︰「衛大哥,有什麼心事別問在心里,這樣會內傷喔;若你不想講也沒有關系,不過要記得適時釋放情緒,否則積郁太久,對身體不好的。」
衛扣寒緊盯著她,看著尉籬擔憂心疼的眼眸,他不禁又感動的失神,真可謂是萬般滋味在心頭,她舉手投足間是活躍的生命力和吸引人的靈氣,更令人詫異的是,才相識沒多久,尉籬卻仿佛認識他一輩子,懂他的苦、他的悲,世界上怎會有這麼一個心思如此縝密的女人?又何其幸運讓他給遇上?
衛扣寒心頭澎湃的感情波濤洶涌著,從沒有這麼一刻,他深深地明白自己是被了解的。尉籬,是第一個。
她有婚約嗎?衛扣寒首次對她的一切如此在乎。
「衛大哥?」見他默然不語,祈未籬小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企圖引他注意。
「你有婚約嗎?」想著想著就問出口了。
「啊?沒有啊!」沒頭沒腦的來個這麼一句,祈未籬小手僵在半空中,愣了一下,但仍是回答他的問題。
「籬兒,你剛才說,要適時釋放情緒,不要積壓太久是吧?」他的聲音好溫柔好溫柔,溫柔得令人撤去防備。
「是啊。」祈未籬愣愣地看著他。
「我可以抱你嗎?」
啊?祈未籬睜大眼望著他,有那麼一瞬間腦子里是一片空白,一會兒才找回理智,不禁紅了臉。思索了片刻,她回以一個令人炫目的燦顏。
「如果這樣可以讓你忘卻煩惱的話。」
「籬兒!」不待她反應,衛扣寒緊緊摟住她,一心只想將她揉進他的生命里。這樣的一個女人已奪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此生能與她相守將會是他最終的夢。
祈未籬被他摟得死緊,愣愣地發覺衛大哥的胸膛和王兄的胸膛是不同的。不同在哪里呢?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此刻心跳加速。在王兄的懷里,她覺得舒服、溫暖、安全,卻從不會心跳加速的。
捧著她的小臉,衛扣寒輕聲說著︰「籬兒,好好愛我可好?」說完,再度將她埋入胸膛中,怕她會消失似的。祈未籬沒有回答,但一種異樣的情愫,已在她的心中燃起。
遠方的一艘畫舫里,江南名妓沈秋棠不能置信地盯著這一幕,她握緊雙拳努力控制情緒,不讓它發泄出來。那是衛扣寒沒錯,她深愛多年的衛扣寒,何時給過她如此深情的擁抱?他清朗的俊容何時給過她一個溫柔的笑意?
那女人是誰?她憑什麼吸引衛扣寒所有的注意力?沈秋棠想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卻被衛扣寒精實的身軀給擋住。她美麗的臉上閃過一絲愁怨,久久不散。
***
「紫芹,上回你和司傲去逛市集,有沒有什麼好玩的?」
距離上次游西湖,又過了兩、三天無聊的日子,祈未籬已經不想等衛扣寒有空再來陪她了,反正她和紫芹又不是沒有腳,自己去不就成了?
「有啊小姐,上次司傲大哥陪我逛市集,請我吃好多甜食呢,還有江湖賣藝,連刀子都可以吞到肚里去呢!我還听到人家說書,說些江湖奇俠的事跡,說得挺精采的。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不曉得是不是同名同姓,還是紫芹听錯,我听到說書人講到雲禎兩個字喔。」紫芹忙將她的所見所聞貢獻出來。
「真的?說他甚麼話來著?」祈未籬眼楮一亮,興致勃勃地問道。雲禎的來歷她從沒問過,也從沒听王兄提起過,只知道他的武功相當高。
「那說書人說啊,雲禎是天下間最高深莫測的武學奇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門派劍宗創立以來,最有慧根的弟子,他五歲拜入劍宗門下,十二歲便在劍宗舉辦的三年一度較量賽里,打敗他的大師兄。小姐,你猜他大師兄幾歲?」紫芹神秘兮兮地詢問祈未籬。
「幾歲?」祈未籬眼眸里充滿興趣,但心頭卻隱隱覺得不安。
「四十五歲。呵,一名壯年男人打不過一個十二歲小孩,那景象光想就覺得有趣。那場比試造成了轟動,江湖群雄都想上劍宗瞧瞧雲禎這傳奇人物,想必他大師兄一定覺得很嘔吧!」紫芹說得眉飛色舞,眼底盡是對雲禎的崇拜。
豈止是很嘔,在師兄弟及自己師父面前,輸給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師弟,面子鐵定掛不住,恐怕還懷恨在心吧!祈未籬心頭這麼想著。
「紫芹,然後呢?」
「然後……」紫芹猶疑一會兒,才道︰「听那說書先生說,劍宗內斗,分成兩大派系,鬧得四分五裂,劍宗掌門似乎就是那位大師兄所毒殺的。後來他約雲禎在白雲山決斗,之後雲禎就消失無蹤了。有人說他對師門失望灰心,遠走塞外,有人說他為他大師兄所不容,為他大師兄所殺;也有人說他悔恨自身武功卓絕,招致‘劍宗’沒落慘敗,因而舉劍自盡,眾說紛紜,他的動向至今仍是個謎。卻不知咱們府中的雲護衛,是不是說書先生口中所說的傳奇人物雲禎了。」八九不離十吧!祈未籬忖道。莫怪雲禎常常仰望蒼天,黯然無語,平常若沒什麼事,就惜言如金,卻不知王兄是怎麼結識他的?
「紫芹,別想了,以後咱們再問問王兄吧!若說書人所說的真是雲禎,我想雲禎經歷那麼一段,相信他也很心痛,不願提起才是。」祈未籬說完,回頭看一眼紫芹,賊兮兮地問道︰
「紫芹哪!司傲對你可好?」
只見紫芹雙頰一紅,手指絞在一塊兒,低頭囁嚅道︰「他……呃……對紫芹不錯呀!」
「呵,看樣子司傲是認真的喔!紫芹,你年紀也不小了,過些時候,假如你還挺喜歡得話,主子我定會把你風風光光嫁給司傲,絕不讓你受半點委屈。」
「小姐,你……你說到哪兒去了,」紫芹跺了跺腳,不滿地瞪著郡主。
「嘿!別氣了!我說過些時候嘛,又不是現在急著把你嫁出去,瞧你緊張的。對了,街頭還有什麼好玩兒的?」
「嗯……對了,有個地方挺怪異的,司傲卻不讓我進去瞧瞧,他說那不是姑娘家進去的地方,叫什麼‘怡春院’來著,夜晚最是熱鬧。」
「怡春院?听起來挺美的喔,反正咱們今天閑著也是閑著,去瞧瞧那是什麼玩意兒。」祈末籬一臉興致勃勃,拉著紫芹就要往外走。
「小……小姐,可是司傲大哥說,那不是女孩子家去的地方呀!」
「那咱們就扮男裝去不就成了?」
對喔,扮男裝不就好了?
「可是小姐,咱們的男裝……好像莫名其妙不見了。」
對喔,進寒衣社第一天沐浴完,寒衣社的婢女送來多件女裝,而男裝莫名其妙就不知所蹤,想必是衛大哥為防她倆亂來,命人丟棄了吧?
「那咱們就去借兩套來穿穿嘍!」山不轉路轉,祈未籬勾起唇角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