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笑起來是什麼模樣?那麼嚴峻的臉龐多了笑容,會不會溫柔點?
愧疚滿溢心頭,卻在同時,也涌上另一股情愫,既似疼惜又似愛憐,讓她心生渴望,希望能將笑容在帶回他的臉上,希望能親眼看見他的笑容。
「不知道莊主帶她回來做什麼?听說剛剛關外飛鴿傳書來說,莊里出了事情,要莊主趕快回去處理。」
「那是說我們得馬上趕回關外了?」
「就是啊。」
「那這個女人怎麼辦?」
「看莊主打算怎麼辦了。」
話聲隨著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四周又回復一片安靜。
但柳依顏心中已安靜不下來,想著方才听到的種種,及自己心頭涌起的種種情愫,她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為什麼僅只是听到一些描述,她心頭就會產生那麼大的波動?
對于一個初初見面,且又視她為仇人的人,她心中竟會心生憐惜?只因他的出現喚醒了她心中的夢想?
她該關心的不是那個堅強的男人,而是如何解決這個仇恨,好讓自己可以順順利利的離開這里,到另一個地方去開創她的人生,不是嗎?
「對!」猛然搖著頭,她甩去心中所有不該存在的感覺。
既然閻大娘已死,她無法挽回,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
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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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贖罪?」
她竟敢對他提出這樣的建議?!杜家父子究竟給了她多大的恩惠,讓她千方百計想替他們扛下這個重罪?
無來由的,這些疑問引來他胸口更甚于先前的怒火,閻鷹咬牙切齒瞪著眼前這個該死的丫頭,心頭怒火熊熊,隨即惡狠狠的一把扯裂她的外衣。
「你想贖罪?行!就用你的身體來替他贖罪吧!」
「你!」柳依顏大驚失色倒退一步,立刻止住。「不可能!」
「是嗎?」閻鷹殘酷一笑。「你要用什麼阻止我?」
「用……」
用什麼阻止他?是啊,不懂武功的她如何阻止眼前看似武功高強的他?
「嗯?」
「用……」柳依顏深吸口氣,仰起下顎。「用我的命!」
「你的命?」
閻鷹聞言,睥睨看她,正欲好好羞辱她一番,心神卻叫那兩潭澄澈憤慨的清潭給奪了去,心頭也恍似被針給狠狠刺了下。
怎樣的一雙眼竟能澄澈如許?
如此清澈且飽含正義憤慨的眼光竟叫他心頭產生些微罪惡感,仿佛他正壓迫著一個全世界最無辜的女子,也仿佛錯的一方是他,而非她!
最無辜的女子?
她哪里無辜了?一個會花錢買通官府,放縱殺人凶手的女子,其心可毒得很,何來無辜的說法?
閻鷹冷嗤一聲,提醒著自己。可不能讓那雙眼楮給騙了。
「沒錯,就是我的命。」柳依顏深吸一口氣。「我願意替義兄贖罪,就算你要我當僕人也無妨。」
「僕人?」閻鷹冷笑一聲,恍若听見天大笑話。「我身邊的僕人還不夠多嗎?況且你認為當僕人多久就可以抵我母親的一條命?」
「這……」柳依顏一時啞口。
多久抵一條命?
提出贖罪這個想法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說對了,但他這麼一問,突然讓她覺得自己好幼稚。
人命豈是如此可以抵換的?
就算當一輩子的僕人,她也無法換回他母親的一條命啊。
她究竟該如何做才能化解這個仇恨?
「怎麼?知道羞愧了?」望著柳依顏因沮喪愧疚而低垂的臉龐,閻鷹毫不客氣的恥笑。
自覺陷入困境的柳依顏悶不吭聲,努力思索著是否有其他贖罪的方式,卻意外听見頭頂上揚起閻鷹冷冷的聲音。
「好,我成全你!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用你的身體來贖罪;另外一個就是說出杜耀的下落!」
第三章
「老天真是捉弄人啊。」柳依顏低聲呢喃。
年方豆寇的她設想過自己的未來,也許離開這里後,她會在某個地方遇見一個不在乎她的過去的男子,兩個人共同組織一個家庭,生養幾個小孩,和和樂樂的度過這一生。
她甚至也設想過那個男子的模樣,他必定有著寬闊堅實的臂膀,可以一肩擔起養家活口的重擔,臉上也常會帶著無奈又縱容的笑看著她,寵溺她一如小孩,對她的要求也甚少拒絕。
月光下初初見到閻鷹的時候,她恍惚覺得自己想象中的人成了真,只除了閻鷹臉上冷漠嚴峻的表情,缺少了她想象中的笑容。
卻沒料到芳心初動,已然腰斬,更沒料到,還未離開這里,她的未來就必須畫上句點。
她不怨其他人。
如果今天死的人是她的母親,堅持「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她也絕對會想盡辦法報仇,而閻鷹的態度算是好的了,至少沒有一劍殺了她。
她的命是義父救的,如今這樣,就當是還給義父一條命,她也毫無怨尤。
反復思索了良久,久到窗外由原先的光亮轉為闃黑,四周也一片靜謐,柳依顏僵直的身子這才動了動。
「我做不到……」
輕喟一聲,她將房里僅有的一張椅子拖到了牆角,瞧了瞧懸在空中的屋梁,又一聲輕喟,一臉認命的掏出懷里一匹自百花樓帶出來的花布。
原是想以這布做幾件衣裳,好開始自己另一個人生,沒想到最後竟成了結束自己生命的幫手。
用力一擲,花布穩穩當當的繞過屋梁,她接住另一頭,繞過這頭,打了個結結實實的結,隨後一咬牙,不再遲疑,將脖子架上了花布做成的繩圈中。
留在這里成為閻鷹的禁臠,光是想象就足以令她全身打顫。到百花樓賣藝是一回事,把自己清白的身子就這麼給了人,又是另一回事,至少她賣藝不賣身,命賤人不賤,否則她也不用趁夜逃離了百花樓,直接接客就是了。
縱使閻鷹曾讓她心中產生一些異樣情愫,但就這麼卑賤的把自己給了他,也絕不是她想要的。
而要她透露義兄流放的地方,又有負義父臨終時的托付。
閻鷹只給了她兩個選擇兩個她做不到的選擇,于是她給了自己第三個選擇。
希望此後閻杜兩家的恩怨能一筆勾消。
只是……
迷迷蒙蒙、恍恍惚惚之際,閻鷹那張含恨帶怒的臉竟不期然的浮現眼前,伴隨著一個念頭——
如果……這一切沒有發生,義兄沒有殺人,她和閻鷹能在不同的情境下相遇,那她和他是不是就會有不同的發展……
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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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發展出乎他意料,不,該說是她的個性出乎意料。
不出賣身體,也不願意說出杜耀流放的地點,所以選擇了自殺是嗎?
閻鷹看著床上昏迷的人,白皙中透著青紫的臉色說明她方才經歷的事情,而脖子上那一圈如今已然泛紫的瘀痕更是明白道出——這不是演戲,她真的想死!
既然都肯為杜耀賣身青樓,那麼以自己的身體贖罪又有何不可?賣身于他難道比不上賣身于青樓?他有那麼不堪嗎?
在關外,他可是人人搶著獻殷勤,個個試圖巴結逢迎的對象,而她,一個該死的青樓女子,竟然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他的不屑?
莫非她想為杜耀那個殺人凶手守身?
想著想著,一股怒氣混雜著酸澀沖上腦門,閻鷹幾乎想將自己的手放在床上昏迷的人脖子上,替她完成未完的事。
「哼!一個殺人凶手的幫凶,真要委身于我,我也嫌髒!」
忿忿不平的說著,閻鷹轉身背對她,但思緒仍停留在她身上。
她不過是杜謙之的義女而已不是嗎?
為什麼拼了命的想替杜耀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