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從內室迎了出來。
「夫人呢?」凌南問。
「夫人在樓上,她交代我們別打擾。」
凌南擺了擺手。
上了二樓,他依舊不見妻子的蹤影,他想起了就在幾天前,她踩著高高的梯子,把她曾經睡過的那間育嬰室刷成了可怕的粉紅色。他站在梯子底下,深怕她會摔下來。
屋里安靜極了,凌南幾乎感覺不到桑雅的存在。心中的警鐘立即響起,他發現了床頭櫃上的字條。顫抖的,他拿起它。
懊死的!他不相信的又讀了一遍。該死的,這次他大聲的咒罵出聲。
他的老婆,用那娟秀的字體寫著︰我度假去了!
而該死的,她沒有寫度假的地點。
別急!凌南告訴自己,至少她還記得留下一小張可憐的字條,不會讓他誤以為她是遭綁架。天殺的!他卻止不住的口出穢言……他該到哪里找她啊?
★★★
半夜三更的電話鈴響,總會令沉睡中的人們驚跳起來。
季平直覺的以為,在父母家中度假的乖乖出事了。
「喂?」
「是我。」
「凌南?」
「嗯。」
「拜托,你整人嗎?還是想叫我起床上廁所?」季平把頭埋回了枕頭。
「桑雅有沒有去你那里?」
「桑雅?你又對她做了什麼事?」憤怒襲上心頭,季平大聲的斥責凌南。
「我沒有。」凌南像個小學生似的急急辯解。「她懷孕了。」
「桑雅懷孕了?」這個消息使季平終于清醒。
「是的,她留了張字條說要去度假。」
「唔……」
「就這樣?」
「怎樣?」
「她不見了,而你只會‘晤’?」
「正常啊!」
「正常?」凌南提高音階。「她甚至沒說她要到什麼地方度假耶!」
「听起來是桑雅的作風沒錯。」
「老天,她有孕在身啊!」
「她懷孕多久了?」
「三個月。」
「那你還要心驚膽跳一個月,四個月後她就會恢復正常了」季平以過來人的身分說明。
「這是什麼道理?」
「沒什麼道理,大概叫孕婦癥候群,我就是這樣解釋的。」
「听起來你好像也有過這樣的經驗?」
「我是啊!」
「天啊!你怎麼受得了?」
季平哈哈的笑聲傳了過來。「老兄,你以為我跟桑雅為何只生了一個孩子?那是因為我確定自己無法再承受第二次這樣的刺激,而且還長達四個月」
「要不是因為我了解你的個性,我會以為這是你對我的報復。」凌南沮喪的回應。
「不過,後來你會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季平接著安慰他,但話里止不住的笑聲,令人覺得他沒有誠意。
「是嗎?我懷疑。」
「我會幫你問問看台灣這邊有沒有桑雅的消息,若有再通知你。」
他們結束了談話。季平躺在床上已經了無睡意。
桑雅懷了凌南的孩子了。他明白桑雅已經完完全全的接受了另一個男人。
往事已成追憶。
季平有些感傷,但卻衷心的為桑雅祝福。終其一生,他們兩人之間的愛情將會升華成最珍貴的友情。
「是誰打來的電話?乖乖嗎?」
他看著安琪從乖乖的房里走出來,揉著睡眼。
結婚至今,他還未曾與她同房。她沒有任何的抱怨、對他、對乖乖,她總是盡心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就算是木頭也會明白她深愛著他,但心中對桑雅的放心不下,卻讓他遲遲不敢逾越界線,深怕把事情弄得更糟。
現在他該放心了!桑雅已經找到真正的幸福。而安琪呢?在他對她做出這麼多不公平的事後,他是該好好補償她的。
他不愛她,但也不討厭她。
她是個好女人、好妻子、好母親。他相信假以時日,自己會學會慢慢愛上她的。
「不是,打錯電話的。」不知道為什麼,他決定不再讓桑雅橫阻在他們兩人之間。
「打錯的?我怎麼听見你的笑聲?」
「你過來,我告訴你為什麼。」
安琪毫無設防的走過去。
她被季平一拉,跌入了床里,她的丈夫正專注的俯身看著她,安琪的臉頰慢慢轉紅。當季平吻上她的那一剎那,她閉上眼,高興的淚水從眼角汩汩地溢出。
終于,終于……她等到了!
季平認真的盯著身下的人兒,她是安琪,不是桑雅。他不斷的告訴自己。
現在他愛的這個女人是安琪,不是桑雅的代替品。既然他決定要與安琪共度余生,那麼打此刻起,他就該對她公平。
安琪,是他今後的妻子。
長夜漫漫,他有許多時間來提醒自己。
★★★
不把私人的情緒帶進公司,這是凌南的座右銘。但這個禮拜已經不管用了。
南凌企業已被烏雲籠罩,所有員工避老板如蛇蠍,而接觸老板最頻繁的秘書處更是苦不堪言。
老板為什麼變得易怒?沒有人知道。他們只知道得非常小心應付他的脾氣,他叫囂的音量已大得幾乎令大樓都為之震動。
今天是這星期第二次所有副總級以上的高級主管被告知開會。
主管們全都苦著臉上頂樓。
凌南總有辦法把他們的潛能逼到極限,已有幾位副總在上頂樓之前先吞食了胃藥,秘書處的職員也只能用同情的眼光給予鼓勵。
電話鈴響傳了進來,一位秘書接起它。
「凌先生現在正在主持一個重要的會議,請問哪里找?」
「我這里是芝加哥,他能不能撥空接這通電話?我有重要的事轉達」
「好的,請問貴姓?」
電話的那頭猶豫了一會兒。「你就告訴他,是有關桑雅的事。」
自從上次桑雅突然造訪公司的事件後,全公司才知道他們的老板已經娶妻了,而擄獲南凌企業的老板,便是這位叫桑雅的中國女子。
秘書是機靈的,不然也無法坐上南凌企業的這個位置。老板反常的原因,會不會與他的妻子有關?
她知道她現在要做的是極度冒險的事,壓對寶,她將前途無量;反之,則可能丟了飯碗,最後她決定撥內線進凌南的辦公室。
「我不是說不準打擾的嗎?」凌南拿起听筒大吼。
在場的主管皆打起哆嗦,不禁同情起那不識時務的秘書。
「凌先生,對方要轉達有關尊夫人的消息。」秘書趁自己還沒昏倒前,趕快說出重點。
「桑雅?」他不敢置信的重復一遍。
「他是這麼說的。」
「轉過來,馬上。」
「是」
「等一等。」
「是,凌先生還有什麼吩咐?」
凌南說出這星期以來最溫柔的聲音。「謝謝你。」
「不客氣。」那秘書終于放下了心。
凌南拿著電話走回辦公桌,一邊不耐的扯開了領帶。「我是凌南。」
「凌先生,你好,我是竹竿。」
「竹竿?我記得,你是雅雅的同學。」
「對,桑雅現在在我這里。」
「芝加哥?」
「是」
「她在你那里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她每天走來走去,陪我的小孩玩,對著花群說話,還告訴我她在度假。」
天!他的老婆!他居然娶這種老婆!他只能無語問蒼天啊!
「凌先生,因為我太太猜測桑雅每天固定的嘔吐,可能是懷孕了,所以我想我最好通知你。」
「是的,我也到處在找她,請告訴我你的住址,我立刻趕過去。」
「太好了,老實說,桑雅突然來訪,我還很擔心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你沒有對她怎樣吧?」
為什麼每個人都認為他會對桑雅怎麼樣?是她把他搞得焦頭爛額耶!他們也太「關心’他老婆了吧?他嫉妒的想。
「沒有,我們好得很。」他粗聲的解釋,厭惡自己要對一個陌生人澄清自己的立場。
「對不起,不過听到你的解釋,我放心多了,那就恭候你的大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