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惟不由的笑了起來,卻牽動了傷口,令她皺起眉。
「兒子還好吧?」她問道。
「瘦了一圈,不哭也不笑。」
「我想回山洞了。」
「可以嗎?最好先躺個兩、三天吧!」
「我想兒子。」她看向醫生,「拜托,我挺得住。」
「再觀察幾個鐘頭吧。」醫生回答。
「警方又去淡水的小洋房找線索了。」小方突然插進話來。
「隨他們去吧。」穆子青悠閑的回著,「把他們的行動錄起來,弄壞了什麼東西好找他們賠償。」
下午,因家惟體力還不錯,他們決定全部撤離。
穆子青抱家惟上了一輛小型的貨櫃車,里面有個小客廳,但臨時又多放了一張床。小方將錄小洋房的帶子抽了出來,順手帶上車。他們駛離了台北。
貨櫃車里有台電視機,他們仍隨時留意警方的行動。
警政單位對于記者的追問完全以無可奉告打發,他們已尋找到截走穆子青與何家惟的座車,但車已遭焚毀,找不到線索,而車牌是偽造的,也無從查起。
案情陷入了膠著,警方只能呼吁警民密切合作,共同偵破此一龐大的犯罪集團。
然後影像一轉,換了個畫面,播報員繼續轉播相關新聞︰「因何家惟遭受穆子青綁架,其住在新竹的父母無法承受打擊,母親已臥病在床,其父親借本台誠懇要求歹徒,不要傷害他們的女兒。以上是本台記者的實地采訪。」
然後畫面出現了家惟的父親及臥病在床的母親。
家惟整個人由床上坐了起來。
她父親老淚縱橫的說著懇求的話。
四年來,她偶爾會與家人聯絡報平安,但不曾回去過。看著電視里白發蒼蒼的父親,以及躺在床上,神情憔悴的母親,她忍不住開始哭泣。
多卑鄙啊!她被拘留了這麼多天,警方不曾告知過她父母,卻在這節骨眼利用她父母想引出她來。
「我想回去看看。」她可憐兮兮的看著穆子青。
「家惟,這是陷阱。」
「媽媽好像病得不輕呢,拜托!」
穆子青從不知道家惟無助、柔弱的一面竟讓他如此難以招架。
她一顆顆晶瑩的淚珠融化了他的鐵石心腸,驅走了他堅毅不拔的理智。
「我仍要看一看他們,讓他們知道我是安好的。」
他仍在掙扎。
「不會花很久時間的,那附近有個果園,可以當掩護,子青——」
穆子青制止家惟再說話,他拿起對講機,通知吳桐將車開向新竹。
何家的宅邸是一間老式的平房。
眼觀四方,周圍有許多警察在附近閑逛。
長相最不顯眼的小方提著一籃水果,按了何家的門鈴。
應門的是一個高大的年輕人。
「那是我弟弟,何家平。」小方裝在耳際的收訊器傳出了家惟的低語,「剛退伍。」
「何家平,好久不見了。」小方熱情的拍拍年輕人,好像兩人是熟得不得了的朋友。
何家平一臉狐疑,小方順手推他進屋,「怎麼?老朋友相見也不請我進去坐坐?我听說你們家出了事,特地來探望伯母。」
何家平莫名其妙的看著已進門的陌生人。
小方一進入客廳即俐落的四處觀看,確定沒有其他外人後,才向何家平走了過來。
「伯母還好吧?」他禮貌的問著,推開手中一張紙條,上頭有著家惟的筆跡——此人叫小方,代替我來看爸媽。
何家平震驚的看著,心里一陣激動,姐姐有消息了!他回身就想進房里告訴父母。
小方輕輕的抓住他的手臂,何家平竟然無法移動。
「有監听,小心說話。」小方無聲地對他說。
何家平這才想起姐姐有案在身,他定定自己起伏的情緒,也陪著小方演著無人看卻有人听的短劇。
「方大哥,不好意思,讓你大老遠跑來,進來見我爸媽吧。」
小方跟了進去。
表面上他們天南地北的聊著,小方的手卻不停的寫著他來此的目的,並將耳內的收訊器遞給家惟的父母,讓女兒親自向父母報平安。
家惟的父母听見了女兒的聲音,雖然不能對話,但已心滿意足。
而家惟在另一端卻哭成了小人兒。穆子青讓她靠在自己身上,無言的摟著她。
未了,何家平送小方出來。
「到門口就可以了。」小方阻止了何家平跟出。
「沒關系,我送你一程。」何家平固執的走出來。
與小方並肩走了一段路之後,他低聲的要求︰「我想看看姐姐。」
「不行。」
「為什麼?我怎麼知道姐姐是不是被你們威脅了才講出這些話。」
「我們若要綁架她,又何必在乎你父母的死活?」小方淡然的應著。
「我不知道,誰知道你們有何目的?」
小方自嘲的笑了起來,「你中毒太深了!你姐姐就比你優秀。是非不是听別人的一面之詞,而是自己看,自己觀察而來的。」
「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沒看到姐姐,我不放心。」
「老實告訴你吧,警方封鎖了一部分消息。你姐姐不是我們綁走的,是我們救她出來時,她為了幫穆子青擋子彈,所以受了傷。這點我沒告訴你父母,免得他們擔心。」
「姐姐受傷了?」何家平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
「小子,別這麼毛毛躁躁的,你姐姐從不會像你這般沒定性。」
「我要見姐姐。」他固執的重復。
「唉!這脾氣倒是同一個樣。」小方看看果園四周沒有可疑人後,他朝車子隱藏的方向做了幾個手勢。
「什麼事?」從望遠鏡看見小方的手勢,醫生問著。
小方比比身旁的何家平。
「不行!」穆子青斷然拒絕。
然後耳際的收訊機傳來家惟與穆大少爭執的聲音,小方知道現在的大少怎麼吵也贏不過家惟。
「等一下吧。」他晃到電線桿旁蹲了下來。
丙然沒多久,穆子青抱著何家惟出現在路的盡頭。
小方像何家平指向大少來的方向。何家平跑了過去,從大少手中接過家惟,姐弟倆抱在一起。
還來不及說話,一記槍聲響起,射入穆子青左肩差點就命中心髒。
小方迅速的拔搶朝持搶者一陣掃射,一面奔到穆子青的身旁。
「快,回車里。」小方喊著。
埋伏的人目標似乎只針對穆子青,而且不論死活,一陣槍聲再度響起。
穆子青身上又中了一搶,子彈的撞擊力讓他彈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救大少,小方,救大少。」家惟掙扎的月兌開何家平的懷抱,跌跌撞撞的跑向穆子青身邊,形成了屏障。
貨櫃車急速的開了過來,小方抬起穆子青往車子跑去。
又一陣槍聲響起,子彈掃過小方的手臂,也射中了家惟,她奔跑的速度慢了下來,小方想等她。
「不要管我,先跑,救大少。」她推小方往前跑。
槍聲又響了,這一次子彈掃過家惟的頭,家惟倒下去,沒再醒來,臉上留下一大灘血跡。
貨車把小方與穆子青接上後,急駛而去。
瞬間,四周靜了下來。
何家平從沒見過這種場面,看見姐姐倒在地上生死不明,他狂奔到何家惟的身邊,歇斯底里的喊著︰「救我姐姐,救我姐姐!」
時間匆匆的過了一個月,新聞的熱度漸趨于平淡。
何家惟仍舊昏迷不醒。她安靜的躺在醫院,從沒有睜開眼楮。
醫生說子彈掃過腦部,造成嚴重傷害,開刀的成功率微乎其微,若腦中的血塊無法自行化去,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怎麼會變得這樣子呢?家惟的父母看見愛女這模樣,每天傷心的在病床邊呼喊著愛女的名字。
家惟其他的外傷已大致都好了,而醫院的外科醫生對于之前家惟右肩上的搶傷處理方式,感到不可思議,傷口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縫合的技術堪稱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