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我想的還要懂事。」蘇丹稍稍寬慰地說。
茉莉充滿關懷的眼神,為她增添了明麗的色彩,在蘇丹眼前閃耀著柔和的光,她帶給他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你比我想的還仁慈。」茉莉暗自為他的多愁善感而傷神,蘇丹不適合黑道。她所做的,是不是在害他?
「你會將心里的想法告訴你父親嗎?」走到病房前,茉莉止步。「和他談談,你會舒服一點。」
「我怕我會忍不住指責他。」蘇丹伸手,停在門把上。「所羅門的事,他也不好過。」而自己的憂慮已傾訴過了,不再如重貨囤積于胸口那般令他深感壓力。
「謝謝。」
蘇丹看了茉莉一眼。有她陪著,仿佛有盞燈照耀著他;未來不可預期的壓力與灰暗,也因她給的微小扁明,而不讓他覺得沉重難以負荷。
「我進去了。」他如一陣清風,飄然入了病房。
門已關閉,他沒帶走的余韻,悄悄侵襲茉莉的知覺。
她經受不起蘇丹的感謝。他若保持初見時傲慢無禮的態度,她堆積在體內濃厚的歉疚感還能清淡些。
蘇丹……對她壞一些吧,不要和顏悅色,不要在她眼前露出憂傷。茉莉無聲地祈求——然而,她背負的任務需要他的信任,她的目的才能達成!
「伊圓小姐——」五分鐘過去,有三人約好了似的來到茉莉身旁。「請隨我們走一趟。」
茉莉認出他們是維羅納的心月復,她瞧了瞧病房的門,提高聲量說︰「我在等蘇丹少爺。」
「請走吧。」其中一人推了茉莉一下。
茉莉見病房門文風不動,不知蘇丹听見她的聲音沒有?說不定這些人是受了他的指使?
誰都不能輕信,這世界到處充滿了騙局。
「你見過極光?」
茉莉點頭,問話的人是蘇丹的三叔敘利亞,組織第三號人物。她听上司提過,這家伙的手段極為厲害。
「開門。」敘利亞領著茉莉來到刑房外,一路上他說的全是極光。「極光是個不怎麼老實的孩子,見警察上門拘捕所羅門,他居然自己溜走了……不忠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茉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但不明了他在暗示什麼?
直到刑房大門在她面前打開,正中央就倒吊著組織最優秀的殺手極光——且全身是傷!
茉莉一震,眼中綻出警覺的光芒。
「您帶我來看他,有什麼用意?」茉莉窒了幾秒,故作不解地問敘利亞。
「……我們打算派極光和你一起保護蘇丹。所羅門不在,許多事得移交給蘇丹接管。」
茉莉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又听敘利亞吩咐——
「你帶極光到我書房吧,這兩天給他的教訓也夠了。」
茉莉強自鎮定,攙扶著重傷的極光,謹慎地跟在敘利亞身後。
「坐。」一進門,敘利亞指著身前的位置,邊問茉莉︰「你到羅馬有三四個月了吧,適應意大利的生活嗎?」
茉莉將極光放到一旁,狀若輕閑地說些瑣事。
敘利亞听了幾句,忍不住厭煩地揮手,切入正題︰「听說你和听羅門的手下有來往?」
茉莉一听,知道即將面對一場逼供,暗自慶幸她曾和上司為此聯絡過,早擬好了應對之策。
她報出一個人名,告訴敘利亞︰「關于組織內大大小小的事,我全是听這人說的……」
「這個家伙昨天消失了。」敘利亞冷笑。「真是巧,找不到他和你對質。」
「對什麼質?」茉莉擺出黑道混混的傲慢架勢。「我騙你有什麼好處?」
「這得問你了。」逼問聲十分低沉,有警告的意味。「誰交代你打探我們組織的情況?」
進入重點話題了……茉莉閉嘴不答。
她早已編撰了一套半真半假的說辭,但在她交代之前,需有片刻的猶豫、面露膽怯,發揮演技讓敘利亞以為掌握了她的心思。
「凱文。」敘利亞十分干脆地叫了半昏迷的極光一聲。「伊圓小姐時手指很漂亮啊!」
他丟出一把小刀,落在極光腳邊。極光乖順地撿起,依著敘利亞的眼色,勉力抓過茉莉一只手按在桌面上。
「你們想做什麼?」茉莉像個慌張無措的孩子,驚恐地盯著極光抵在她小指上的刀子。
「別怕,我只想要你解開我的閑惑。」敘利亞朝體力不支的極光示意。
極光雖搖搖欲墜,站也站不穩,卻盡全力箝制著茉莉。
「我、別……我……」茉莉見形勢發展已是水到渠成,她支支吾吾的正要搬出那套說辭——
大門陡然「砰」地一聲被踢開,聲勢驚動了房里的人。
「三叔!」蘇丹雷厲風行地走入。
必鍵時刻,關鍵的人,出現在關鍵的位置——茉莉微微一怔,喜悅之情難以抑制地在她體內滋生。
「蘇丹,怎麼不在醫院陪你爸爸?」敘利亞露出事情糟破壞的不快表情。
蘇丹一把拉開極光,一手按住茉莉的肩,顯示他的所有權。「三叔,茉莉是我的人。」
他保護她的姿態,震撼了她冷硬的靈魂。
暫且不論她與蘇丹對立的身分,也不管事態是否是她所能控制,有人願意為她奔波,懷著維護的心意站在她身邊,這份情,教茉莉的心泛開了痛楚。
「有什麼事,你和我談。」蘇丹與三叔的目光對峙。
茉莉好不容易培養出的冷靜,因蘇丹的挺身而出,悄然瓦解。
「她父親送她過來的動機,你沒懷疑過嗎?」敘利亞嚴肅地告訴蘇丹。「她知道我們內部的情況,你明白這表示什麼嗎?」
「我只知道她的家人不愛她。」蘇丹嗓音輕柔,仿佛他也感受到那股傷痛。「那樣的親人不值得她冒險!」
茉莉一顆心止不住地震蕩……蘇丹調查過她在日本的境況。
「蘇丹,你叔叔懷疑我是正確的,」茉莉帶著哭腔說出推敲已久的說法。「我父親……確實不懷好意!」
蘇丹低頭,審視著她展現的脆弱。
「他命令我……伺候你父親,順便偷你們組織的資料……」茉莉猶如失控的病患,崩潰的神態拿捏得恰如其分。「他想掌握你們的客戶名單,搶你們在亞洲和美洲的生意。」
敘利亞面露了悟。「我早知道伊圓那老家伙企圖不軌!」
茉莉巧妙地運用力量——使雙肩持續輕微的抖動。「我本不願這麼做,蘇丹!可我母親的遺體在他手里!我若不听他的,我媽媽將無法安葬。她已死得那麼慘,我不想她死後也不安寧!」
她說著真假參半的話,為自己圓謊,翻來覆去地算計著……幾時掉淚、幾時哀愁,該用什麼樣的神色表現無辜與酸楚;種種違背本性的面貌,全用來——對付這世上唯一一個站在她身前維護她的人。
蘇丹輕輕撫了撫茉莉的肩,傳遞他的安慰。「別哭,你的事我全明白。」
他相信了她的說法。
茉莉心頭一松,裝得驚訝無比,仰望蘇丹。「你怎麼會知道的?」
「我調查過你在日本的情況,知道你生活得不好。你父親敢送你過來,必定有牽制你的把柄。」蘇丹分析著。「各個組織相互偷竊資訊的小動作是常有的,我稍微推測便知道你父親送你來的用意,以及你不得已的苦衷。」
一股心酸涌到茉莉喉頭,她眼淚直掉,不帶心機的難過。「你為什麼不對我凶狠一些呢?」
蘇丹自以為是的推測,與她的實情大有差別。
「我們不是朋友嗎?」蘇丹的疑問,比暖風更具有薰人陶醉的魔力。
茉莉不自然地裝出因他的懷柔待遇而大受感動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