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中,無形的煙硝味充斥在館內,增添了有形的凌亂。
晴空听著他最厭惡的噪音,優雅的身姿卻未離去。他反常地深入亂境,走到娼館二樓的階梯上,俯視樓下的打斗。
「放箭——別讓他們有機可乘!」女館主提高聲命令。
一群眾集在二樓圍欄處的人,備箭引弓,指向映家姐弟。
晴空見此陣勢,眼中飄過詫異。「區區一間妓院,非但擁有武夫、劍客,連弓箭手也有?」
映彤攻守之余,還分心關照著弟弟的安危。「映飛,我打開血路,你先走!」
「我不能拋下妳!」映飛陣腳微亂,看不到任何逃生之路。
二樓處,弓弦聲同時震蕩,撼人心魄。
萬箭齊發!
晴空虎眸一眨,優雅地取出他佩在腰側的長劍,感慨道︰「動武之舉,實在有傷風雅……」
「映飛,你快走!」飛箭射來的瞬間,映彤提起弟弟,掌風一送,全力將他推出戰圈之外。
她的舉動不啻是自尋死路。發功後她來不及收勢,毫無防備地暴露出要害,成了無法閃躲的靶!
「姐——」映飛驚恐地回望。
漫天飛箭射向映彤。她自知在劫難逃,認命地閉上眼。
驟然間,一道身影如流星閃過,擋在映彤身前。
晴空旋起長劍。
「啊!」驚呼聲迭起!
射向映彤的箭,經過晴空的回擊,霎時如迸發的火焰,悉數反射而回!
陛中人士,全體目瞪口呆。
二樓處,射箭的人反被自己的箭射中,哀號聲翻江倒海地散開。
「我使的是『洞庭霜』。」晴空悠閑地介紹起他的佩劍。
陛內,充滿此起彼落的大呼小叫……
映彤滿臉空白。嘈雜中,她只听見晴空的聲音,溫潤得像柔和的溪水。
「晴空?」她望向他,一張臉盈滿了迷惘。
「……長三尺,重三斤十兩。」晴空徑自說明他的寶劍尺寸。「柔卷、剛折,無堅不摧,無戰不捷。」
「晴空。」映彤重喚了他一遍,迷惘的臉逐漸僵硬。
「百年前,此劍誕生于……」晴空專心講解,特地揮劍旋了一圈展示。
「晴空!」這個絕世風騷男!映彤閉起抽搐的雙眼。
「五十年前,此劍遭逢……」晴空聲情並茂,訴說他的佩劍曾有的經歷。
全館寂靜,人群一陣困惑。
映彤打斷晴空正在講解的舉動,發狂大叫︰「你有完沒完?!」
晴空瞄她一眼,面露恍然,顯示他方才徹底遺忘她的存在。
映彤揚起拳頭的手,隱隱在發抖。「我不是叫你待在外面?你進來做什麼?」
晴空誠實道︰「一邊欣賞妳的慘狀,一邊嘲笑妳的無能。」
「……」映彤全身顫抖。
「晴空大人?」圍觀的人,慢慢地認出了錦繡君的身分。「晴空大人,是晴空大人!」
蹦噪聲隨即泛濫如潮。有人驚喜、有人惶恐。館主神色慘白地趁亂逃跑。
「站住!」晴空拋出佩劍,射穿了館主的肩頭,將她釘在門上。「這位館主,妳不解釋妳的劍客、弓箭手,養來作何用途的嗎?是準備興兵造反,還是……據地為王?」
「大人……」館主痛苦地望著晴空。她的手下全呆在原位,不敢動彈。
「帶走她。」晴空淡然下令,追隨他來到附近的衛士全數現身。
「大人,我是陛下的朋友!」館主趕緊表態。「我與陛下交情甚篤,您不能抓我——」
映飛聞言,憤慨地指著館主,大聲指控︰「妳在娼館內豢養年幼的孩童,逼迫他們侍奉高官貴族,強迫他們做各種骯髒的事!有的孩子尚未長大成人就被你們折磨死了,難道只因妳與國王交好,便有殘害他人的權利?」
「不要說了。」制止聲出自晴空口中。
他厭煩地看了映飛一眼,俊美的面容閃過一陣風暴。「你可有證據?」
映飛點頭。「委托我殺她的人,正是逃出館的一名孩子。」
映彤在晴空身旁,將他不斷轉變的神色看在眼里。「那孩子目前正在越國,臨時無法出面指認。不過,我相信館內仍有遭到傷害的孩子,只需找出他們,就可確定館主逼良為娼的罪行。」
晴空陰著一張臉,讓映彤覺得格外陌生。
「去。」他冰冷地吩咐衛士。「把館里的人全找出來,把不相關的人全趕走,本公子要立即盤查清楚!」
映彤微怔,望著晴空森寒的背影,陷入迷霧中。他為何突然變得冷酷無情?
第3章
陛內,竟有一間地牢般的牢房,用于囚禁一些難馴的孩童。
當晴空帶人搜查到這里,見到的是幾名全身赤果的孩子,有的被綁在牆壁上,有的互相抱成一團在哭泣,而他們的瘦弱身軀都有著同樣令人心痛的傷痕。
「那些畜牲!」映飛見狀,眼眶微紅。
映彤咬住唇瓣,眉頭鎖得緊密。她難過地看向晴空,想知道他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罪證確鑿,你們去逮捕館主及其黨羽。」晴空只是淡漠地吩咐部屬。
「映飛,去執行你的任務。」映彤連忙叮嚀映飛搶得先機。
雙方爭先恐後地沖了出去,只留下晴空與映彤有所隔閡的身影。
孩童啼哭聲中混雜了恐懼。映彤忍不住憐惜,準備上前安撫孩子們。可是晴空比她快一步——
映彤以為他要發揮愛心,正欲露出笑容鼓勵他,卻驚恐地見他抽出長劍!
「你做什麼?!」映彤在晴空舉劍劈向孩童的瞬間,恐慌地攔住了他!
「放手!」他的虎眸蒙上一層灰,渾身散發出陰郁的殺氣。
「你想殺這些孩子?」映彤不可置信。
晴空不答,推開她,長劍筆直地刺向畏縮的弱小身軀。
「住手,你瘋了!」映彤在緊急關頭,空手握住了他的劍刀。絲絲血液,從她被割破的手心滑落。
晴空垂眼,看了看滴在地上的血。
「為何殺他們?」映彤痛心質問。「你該殺的是害他們淪落至此的人!」
「那些人該死,他們也不能活。」晴空緩緩拉開映彤受傷的手。
「為什麼?」身為暗影的刺客,他們殺掉為非作歹的人,就是為了讓無辜受罪的人好好活著。
晴空扯出一抹淺笑︰「因為他們髒了。若讓這些孩子活著,這一輩子,他們都不會快樂。傷痛將伴隨他們一生,何必呢?不如趁早殺了他們。」
「你胡說什麼?」映彤用血流不止的手掌打向晴空的肩頭,逼他退開。「你沒有權利決定別人該死該活!他們的將來是幸或不幸,由他們自己決定!」
晴空正視映彤生氣的俏臉,有一股燦爛的光芒從她臉上發出。晴空瞇了瞇眼,心弦輕輕地、悄悄地,顫了顫。
「妳去看看,左邊的孩子一身的咬痕與抓傷,明顯遭人侵犯。妳去問問,這孩子想死還是想活?」
映彤惆悵嘆息,不能接受晴空如此清極的一面。「無論他們承受了什麼,我或是別人……必定有人,願意幫助他們活下去!」
「妳能做什麼?」晴空陰郁的諷刺道︰「救得了一個人的命,未必救得回一個人的心。」
「你真奇怪。」映彤困惑。「身為刺客的我都不隨便殺人,你卻恣意奪取別人的性命,又說著好听的理由,像是為了他人好才殺他們,簡直荒謬!」
「妳我心思不同,無法相互了解。」他冷漠地說,不意透出滿身孤獨。
「你讓我了解了什麼?」映彤煩躁。「你難道要殺掉每個你認為活得不快樂的人?」
晴空沉默地凝視她,神色沒了平時的矯飾,面無表情,整個人空空洞洞。
映彤看得心慌意亂。他到底怎麼了?
這時,晴空的衛士跑過來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