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百花盛開,兩小無猜。
「典押!」司馬鋒芒從小一雙腿就很長,跑起來飛快飛快的踏得滿地發出砰磅響。「典押典押!典押!」
他慌慌忙忙,叫著長期留宿他家的小泵娘。
爹娘經常糾正說她的名字是宋典雅,可他永遠口齒不清,說不清典押和典雅之間的分別。
「典押快出來!」他受不了找不著她身影的孤單感覺,跳上假山登高一喝!「典──押──」
「嗚嗚……」一陣怪悲傷的哭聲,從草叢里傳了出來,像忽然抑制不住的散開了。
司馬鋒芒跳下小山,沖向草叢,撥開綠油油的一片,總算看見他找了大半天的小泵娘。
「你怎麼又哭了!」咦──好髒,看她一臉淚水鼻涕的,咿──髒髒髒死了!「難道你發現我抓了你最害怕的癩蛤蟆要嚇唬嗎?」司馬鋒芒縮回右手,拎在手里的繩子正系著一只被綁架的肥大癩蛤蟆。「不可能,你笨笨的沒這種神通呀!」
「瘋哥哥,嗚……」小女孩兩只眼楮像融化的冰,汪成一灘。
她的一張臉,全是豆花。
司馬鋒芒皺了皺眉。大人說她正在長什麼豆的,此刻豆子掛著水流成了豆花。
「哭什麼!討厭,一張臉都血肉模糊了還哭!」他從沒見她哭得那麼淒慘。而且他沒欺負她──不不,說欺負是會被爹娘修理的,應該說他是在關照她、愛護她。但他什麼都還沒做,她怎能哭呢!能讓她哭的,只有他才可以!
「瘋哥哥,我爹娘八要我了……」宋典雅小小的身子主動靠近司馬鋒芒,說話之間,某些咬字因她牙齒的殘缺而不太清晰。
「我早知道啦,八然他們怎會一直讓你留在我家賴著八走!」司馬鋒芒故意學她咬字不清晰。
「哇啊!」她听他無情的話語,感到大受打擊。
「你別哭啦,大家都喜歡你呀,賴著就賴著嘛。」他丟掉手中的蛤蟆,有些受不了她淚水的氾濫。平時她哭一、兩聲,他听听便滿足了。她若哭久了,他是會不舒服的,心口悶悶的難受。「沒人會趕你啦!」
「瘋哥哥,我剛才見到我爹了。」
「哦,難怪我找你那麼久。」他突然局促的問︰「他要帶你回家了嗎?」
「八是……」她柔柔的說。
「哦……」他喘了一口氣。幸好……
「我爹說,要我嫁給歷二哥。」她抽噎道。
他愣了愣。什麼叫做嫁呀?他想問明白,又怕被她發現他有不知道的東西,那很丟人的哦!
「瘋哥哥,怎麼辦?」宋典雅忐忑。「我和歷二哥八熟,我會怕。」
「那你以後多跟他玩不就熟了!」
她為難了。「但跟他玩就八能一直跟著你了……」
「那最好了,我才不在乎呢!」他故意說得很大聲。
「瘋哥哥,歷哥哥會喜歡我嗎?」
「……誰會喜歡豆花臉。」說得很猶豫,不干脆。
「嗚,嗚──」洪水即將再度氾濫。
他急了。「叫你不要哭了你听不懂哦!」
「瘋哥哥討厭我!」她好傷心的說。
「那是……那是……你不用那麼難過啦。」他沒那麼說呀!她為了這樣的理由哭,他會很高興的,盡避他不知道有什麼值得快樂。
「可是瘋哥哥討厭我。」她一臉萬分傷心的表情。
「哎呀,你這麼看不開又能怎樣?我又沒有說我討厭你,你別總是哭……」他偷看她一眼,隨即猛烈搖頭,像排拒些什麼。「雖然我很喜歡逗你哭,可是我不是討厭你。總之,就是那樣啦!」他語無倫次了。「我是……反正我不討厭你。」
「瘋哥哥,你喜歡我嗎?」
她問得純真又無心,他的臉一下子漲紅了。
「什麼啊?!你在問什麼啊,好討厭喔!不要隨便問這種問題,很倒胃口的,我前天吃的東西都快吐出來了啊!」
「哇啊!瘋哥哥討厭典押──」受人影響,她也分不清自己的名字到底怎麼念才正確。
「你需要那麼傷心嗎?」他十分高興呀,她哭得那麼悲傷,他想快樂都快樂不起來。「我……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嘛!」
「哇哇哇啊啊……嗚嗚嗚……」豆花臉持續痛哭中……
「再哭──我把癩蛤蟆放進你嘴巴里哦!」他回頭找那只丟棄在地的丑物,找呀找啊居然不見了,被綁架還能溜得那麼快?
「哇啊啊啊啊啊……」這廂哭得不容阻擋。
「……喜歡……」
風輕輕的吹,花悄悄的開,一聲告白,慢慢的逸出小男孩粉色的嘴唇。
「呃!」宋典雅哭到打嗝,停頓片刻,回憶著有沒有听錯。
「我喜歡你啦……」男孩羞愧得蹲在地上,聲音凶狠,一張紅臉卻難為情到極點。「這種肉麻的話,我只說這一次哦,只說這一次哦!」
「瘋哥哥……」宋典雅破涕反笑。
「你別這麼笑。」他一不小心看清了她的笑臉,那麼難看的臉蛋呀,嚇得他一顆心險些掉出喉嚨。臉更紅心跳也更快了,糟了,他被嚇壞了!
「瘋哥哥。」這廂尚有衷腸待傾訴,欲言又止。
八成想說什麼她也喜歡他的話,司馬鋒芒裝著不堪其擾的揮手說道︰「好啦,我知道啦──」
「我討厭你。」
呃?
「我最討厭的人就是瘋哥哥了。」宋典雅笑得好開心呀,吃了蜜糖似的。瘋哥哥總是欺負她,她討厭欺負她的人!
風不吹了,花不開了。誰的力量如此神奇,簡單一句話,顛倒了別人的心情。
司馬鋒芒傻掉了,紅臉轉瞬變白。
這一年司馬鋒芒十歲。他下定決心──討厭宋典雅,總有一天要讓她很難看!
第一章
據傳,司馬世家繼承的是西晉帝國的皇族血統。因此他們總給旁人一種非比尋常的名貴印象,像玉在璞中、金在沙里,一目了然的璀璨。
顛峰山莊──前有樓閣、後有庭院,莊園傍山倚林,展現出自然的樸素清雅之美。
入夜的莊園內,僕役們正忙著張羅二公子的婚宴。婚宴的場面盛大,受邀者不是享有盛名的江湖豪杰,便是朝廷里舉足輕重的士族權貴。
宋典雅沒有請柬。
隨著涌入山莊道喜的人潮,她走進莊園大門。守門的侍衛認得她,因此不敢阻攔。
一陣竊竊私語聲在宋典雅路過時散開。有人知道她是誰、有人不知道,听著旁人提起她的身分,隨後發出嘖嘖稱奇的聲音,宋典雅仍面色如常的步入正廳。
正廳內,滿堂賓客圍繞著司馬家長公子,儼如眾星拱月一般。
婚宴尚未開始。
「司馬家名下的商號全數冠以‘顛峰’之名,請教司馬公子有何特殊用意?」發問的賓客語氣熱絡。
「個人偏好而已。」司馬鋒芒執起手中的夜光杯,杯中盛的是香醇的陳年狀元紅。「我喜好極致。」
瑣碎的問答,無趣的對話,經由四面八方的人潮涌向他。
司馬鋒芒俊秀的臉始終微笑如和風,招呼回應每一位客人,盡顯他一家之主的風範。
「怎麼,宋家姑娘也來了?!」
賓客中的一聲呼叫,引起一片意外的聲浪。
「不妙!」
眾賓客驚詫的望向那位走入廳堂的姑娘。她冷若冰霜,巡視周遭一眼,面色陰暗的走向角落。
「她怎麼有臉來?」
「平常人遇見這種事,該躲進被窩里哭天喊地了!」
「宋姑娘非屬常人,性子烈得很,今晚怕是專程……」
最近幾日,宋典雅與司馬家的恩怨情仇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談論聲因她的到臨而火熱,整片廳堂瞬間只見人人交頭接耳。
「讓諸位見笑了,是我邀請宋姑娘登門一敘。」司馬鋒芒微微提高了嗓音,一邊解釋一邊轉移步履,吸引人們的目光聚集到他一人身上。「她與舍弟的婚事,必須有個合情合理的解決。由我親自向宋姑娘道歉,才不會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