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楚獷搖搖頭。"可是他們一點都不香。"
"噯。"穿過雜樹林,就見著了開著的後門,小香眼利,已經瞧著後花園的八角庭里,似乎有人坐著,瞧那打扮,該不會是水仙吧,如果那人是水仙,也就是說,三夫人應該就在邊上了。
"老實說,他們臭死了,爹也是,娘也是,大伯、二伯,最臭的是楚平!"楚獷口沒遮攔地說著。
小香輕扯他的手。"獷少爺,別說了,你娘好像來接你了。"
楚獷眨眨眼,小小的點點了頭,表示了解了。別看他是個孩子,哪些話能在哪些人面前說,他可是分的清楚得很呢。
一進門,小香便朝著八角亭那兒走去,果然,三夫人帶著水仙,正在那兒喝茶吃點心呢。
"三夫人。"小香領著楚獷,恭敬的行著禮。
三夫人隨意的一瞥,見小香衣著零亂,臉上微微露出慍色。"你先下去把衣裳換一換吧,老爺們回來了瞧著不好。"
"娘!"楚獷想要跟娘說明,是自己把小香弄成這樣的,卻被小香的眼神制止了。
"是。"小香很快的告退了。
楚獷看著她的背影,心下著實有些歉疚。"娘,是我把她的衣裳弄壞的,您再賞她一件吧。"
三夫人溫柔的點點頭,讓楚獷坐到自個兒身邊。"獷兒,你今兒個去哪兒玩耍了啊?"
楚獷很快的坐定,伸手抓起桌上的幾色點心,就往嘴里塞,听到娘有話問自己,只好囫圃吞下口中的糕點,含糊答道︰"天屏湖。"
三夫人眉心略蹙。"天屏湖?你怎麼又往那兒跑了呢?爹娘不是跟你說了,別老往那地方去嗎?"
楚獷聳聳肩,抓起一把鮮菱,水仙靈巧的接下,幫他一個個的剝開。
"娘,那兒今兒個真是香得怪啊。"
"喔?"天屏湖,三夫人擔憂的看著兒子,七年前那位老師父的話,好像又在腦中響了起來。"怎麼個香法?"
"孩兒也說不清楚,那是一種好懷念的香昧,好像,孩兒一出世就應該聞到那股香氣,只是它晚來了些。"楚獷晃著小腿,努力的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
"這樣啊!"三夫人的指尖不安的抽動了兩下。"獷兒乖,等會兒見著你爹,別跟他說這些瘋言瘋語。"
楚獷有點不服氣的抬起眼,接下水仙剝好的菱,一把塞了個滿嘴,然後跳下石凳,一溜煙的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對著三夫人大嚷一聲。"我不會說的。"就又跑遠了,這回,他沒再往回跑了。
三夫人搖搖頭。"水仙,咱們,是不是留他不住了?"
水仙跟著嘆口氣。"夫人,這世上的事,本是這般,強求不得的。"
"可是,獷兒是我懷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兒,是我心頭的一塊肉,不管怎樣,我都要留下他。"三夫人柳眉一豎,旋即起身!從懷里掏出小令。"水仙,去帳房領一百兩銀子給小香,明兒個起,讓她回家吧。"
水仙默然接下。"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微涼的夜風四面八方的從八角亭里灌了進來,三夫人緊了緊身上的薄衫,一股寒意,從心頭往上涌了出來,嗅著空氣中那抹淡淡的香氣,是該找三風好好談談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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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聞到香味了?"三風吃驚的問著,文心一邊點頭,一邊幫他把外衣月兌下。
"是啊,而且,今兒個,獷兒還撕爛了小香的上衣。"
"這……"三風愕然地坐倒在床上,當年那位大師的話,好像又在耳邊響起了。
由于楚獷出生時的異象,三風和文心原本想將他送到附近的寺廟中,但心下又不舍得,正在那兒猶豫不決的當口,門口來了位印度僧人。
謗據那位印度大師的說法,獷兒乃是天上的神將,此次誤入凡間,遁入凡胎,希望三風夫妻倆能夠好好教養他,當時候到了的時候,獷兒自然會再回歸天庭。
那位大師也過,時候到了,獷兒自然會曉得。他,會聞得到。
因此,當文心一听到楚獷聞到香味時,心下的驚恐可想而知。"怎麼辦,怎麼會這麼快呢?他才七歲啊。"
"唉,是啊。"這七年的相處,要說對這孩子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不過,他怎麼會撕爛小香的衣裳呢?"
三風對孩子的舉止不端感到苦惱,之前就听說獷兒總是愛在乳母胸前磨蹭嘶舌忝,便趕忙辭退了乳母,沒想到才換上小香這丫頭沒兩天,竟又出事了。
據那位大師的說法,獷兒應該是天將轉生啊,為什麼會做出這些令人不解的動作呢?
"先別管這個了,我想過了,咱們到長安去投靠小叔好不好?"
"投靠四風?"三風從沒想過要去投靠誰的,更何況是家里那個最不成材的小弟。
"不然你說去幫幫他也可以,總之,我不要獷兒再在這兒待下去了,我覺得這里不對!尤其是那個陰森森的天屏湖,我瞧著心里就毛。"
"可是……"要他放棄這片這麼大的產業,再到長安去重新來過……三風心下思忖著,到長安也未必不行,在江南一帶楚家想要再壯大已經是不大可能了,如果帶著一些家產到長安跟著四風一起闖一闖,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再說,如果離開這兒,就不用再跟羅老頭見面了,光是這一點,就挺值得。
"怎麼樣,我們去長安吧。"文心從丈夫的臉上讀出了他的想法,瞬時放下心來。
"嗯,我再跟大哥、二哥商量一下。"三風口里這麼說,卻明白大哥、二哥絕對不會阻止他的。"你先把東西收拾收拾,還有,別跟獷兒說,我怕他鬧性子。"
搬到長安就是搬離天屏湖,要給他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
"我曉得,這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對那片湖這麼依戀。"文心還記得五年前,楚獷剛滿兩歲,可能是天將轉世的關系,楚獷一歲就能站能跑,兩歲時,已經和七八歲小童一樣穩健了。
當時,也是這樣的時令,文心一個不經心,楚獷就不見了,大家找了好久,最後才在天屏湖邊上的草地找著他,他偎在塊大石旁,睡得正香甜。
自此之後,每隔個幾天,他便要往那兒跑一趟,好像有什麼要緊的事一樣,每次去了那兒也不玩耍,就呆呆站在湖邊發愣,總要人叫了才願意回家。老實說,光因著楚獷對天屏湖的依戀,文心早就想要離開這兒了,這會兒再加上那個莫名其妙的香味,文心更是一天也待不下去。
"要不,明兒個我跟水仙帶著獷兒和一些細軟先啟程,然後你再帶著楚平騎馬追上來。"
"不成,還是一起走比較妥當,至多我答應你,七日內一定會走。"三風那里不明白妻子的心意,但怎麼說也不能讓女人家帶著孩子出門,太危險了。
"好吧。"文心也知不妥,便答應了。"不過,要盡快,再遲下去,我們肯定留不住獷兒了。"
三風摟著文心。"別耽心,咱們的天將孩兒一定沒事的。"
"嗯。"文心愁苦的點點頭,自從生出楚獷,她的眼眉就少有舒展的時候。"三風,為什麼會這樣呢?"
"這是天命吧。"三風將內衣卸盡,用力將文心拉到他結實的胸口。"文心,你有沒有想過,再生一個?"
文心一個側身,和衣躺下。"睡吧。"
三風沉默了會兒,沒有多說,跟著睡下。
第二章
十四年後
位于長安東南方的楚家宅子,由于正臨著曲江池,一到暮春,總引得蝶飛蜂舞,氣象萬千,景春閣中,此刻也該是春光無限,燕語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