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紀雅卓驚叫。
「怎麼哭成這樣?」他剛剛在馬路對面看見她,像孤魂野鬼一樣的晃蕩著,好幾次都差一點被車撞到。
「紀雅卓?」黎晏殊啞著嗓子喃道,有些訝異他怎麼會出現,心中卻是不知不覺松了一口氣。
她覺得自己像是從孤獨漂浮的異世界回到現實一樣,終于有了點確實活著的真實感。
「是我!」他伸出手掏掏口袋,沒有半張衛生紙,于是就直接用袖子在她小臉上抹一抹,把淚痕擦干淨。
「舒潔面紙三包十塊,便利商店都買得到,你省錢也不是這種省法。
看,哭得這麼慘。」
黎晏殊的小臉被他擦得又紅又痛,他袖口的扣子還幾次磨到她的臉頰,但是在這樣的時候有人在身邊,感覺真的很好。盡避他是個男生。
「好啦。」紀雅卓擦完,笑看著她。「說吧,怎麼哭成這樣?是被狗咬還是被鬼嚇到?」
黎晏殊瞪他一眼,這個家伙真是沒個正經。
「都不是?」紀雅卓搔搔頸後,一臉苦思的樣子。
「那是被怪叔叔搭訕還是被無賴糾纏?咦?不對啊,我現在才踫到你,應該沒人比我更無賴才對。」
黎晏殊被他逗笑,突然覺得輕松多了。
他真是個怪人啊!說話做事都奇奇怪怪,有時還亂七八糟,但听他說話真的讓她舒坦很多。
「啊,笑了。這樣不是很好嗎?」他揉亂她的長發,順手牽住她往前走,動作非常自然。
黎晏殊有些不自在的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覺得怪怪的,卻不想松開。
他的手很大,也很溫暖,能讓她浮亂的心緒平靜下來。
真是不可思議……她思付著。
「心情不好不要一個人獨處,會亂鑽牛角尖的。」
他牽她來到他停機車的地方,打開車箱,拿出全罩式的那頂安全帽給她,自己扣半罩的那頂。
弄好之後,看黎晏殊還愣在那兒沒動作,于是又拿起安全帽替她戴好。
「不戴要罰五百,還是戴著吧。」
「啊?」為什麼要這樣?要去哪嗎?
黎晏殊反應不過來,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紀雅卓把車牽出來發動,拍拍他身後的座墊。「上來吧,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喔。」
黎晏殊笑。「又去一個好地方?」
听出她的挪揄。紀雅卓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這次我把油加滿了。」
指指油表,還真是滿的。
被他逗笑,頓時輕松了一些。「大不了推車而已,沒在怕的。」
「那上車吧。」他眨眨眼,笑得像個溫柔的天使。那天之後,兩人沒有再見過面,今天是第一次遇見,她發現自己其實很想念聒噪又黏人的他。
看著他純淨漂亮的笑容,黎晏殊覺得心中有些什麼不知名的東西,正在發酵著。
「為什麼我們要來這里?」
黎晏殊不明所以的指一指腳下。游目四顧,層層疊疊的山巒,而他們站在一座禿峰上面,前面是一道灰撲撲的石頭陵線,周圍沒有東西可以抓扶,萬一失足跌落,不管哪一邊都是陡峭過七十五度角的山壁,絕對可以一路滾到陰曹地府去。
下午的風有點大,現在是十二月中,空氣冷颼颼的,站在這種沒有半點遮蔽物的地方,只有三個字可以形容——冷斃了。
「因為你心情不好。」他笑,說得理所當然。
黎晏殊更懷疑他的腦子里裝的是什麼了。
「我心情不好,所以帶我來這里?」
「是啊。」
往下瞥一眼,她發現自己想尖叫逃走。以前不知道,但現在她明白了,她除了有厭男癥之外,還有懼高癥。
「為什麼我心情不好要來「皇帝殿」?」來找死重新投胎嗎?
她心情很差沒錯,但還沒有差到想去死。
「皇帝殿」是台北縣石碇鄉非常著名的景點,它由三條太陵絨傭數條小陵線組成,光禿禿的石頭陵線驚險刺激,是喜愛登山探險爾人必到之處。
晏晏,心理學家說過。恐懼會使人的大腦產生間斷性的空白,而空白會造成記憶的流失。所以,你走完這個,就會淡忘不愉快的李情了。」
紀雅卓認真的說。
「啊?」是哪個該死的心理學家這麼說的?
真有學者這樣說嗎?她強烈懷疑。就算有好了,而他還真是「學以致用」到了極點!他長腿一跨,站上陵線,回頭對她伸手笑道︰「走噦。」
那樣子好像只要她把手伸給他就真的會忘記一切的煩惱。不得不承認。‘這個笑容讓她非常的安心,即使他怎麼看都是一個不可靠的家伙。
真的滾下去就滾下去吧,握緊那只大手,讓自己嘗試遺忘再遺忘。
陵線上的風很大,專注著腳步的黎晏殊,心中真的莫名的舒坦起來,但她很快便發現一件事——
「喂!」她喊。
「啊?」沒回頭,紀雅卓專心得像在撿地上的黃金。
黎晏殊開心的笑了,像全身的細胞跟著笑起來似的顫動。
紀雅卓被嚇了一跳,忙回頭抱住她。
「小心!」怎麼笑成這樣,這里可是很危險呢。
「你真是一個瘋子。」黎晏殊笑罵,口氣卻無比的親密。
這是唯——個男生這樣為了抱著而抱著她,沒有引起她嘔吐,也不會被她推開。她早該承認的,對她而言,他是特別的,一直都是。
紀雅卓瞪大眼,卻不敢有什麼大動作,只在嘴里嘟噥著︰「我好可憐喔,帶你散心還被你罵。」
黎晏殊反手抱住他寬寬的背,笑得快流出淚來。「傻瓜,你有懼。高癥吧?」而且絕對比她還嚴重。
「哪有。」死不承認的逞英雄。沒法子,剛剛上來的時候說得太好听了,現在不好意思漏自己的氣。
黎晏殊握住他冷汗浸濕的掌心。「乖,別怕,我保護你。」她很感動,真的很感動,這個傻瓜呵。
「搞錯了,是我保護你。」紀雅卓抱緊她。「你這樣抱我,我可是會誤會喔。」他真的真的會誤會喔。
黎晏殊無辜的眨眨眼。「誤會什麼?」
沒想到自己會意外發現她這麼嬌俏可人的一面,紀雅卓傻了好一會兒。
「會誤會你對我……」
完了!他中毒更深了。
「對你什麼?」黎晏殊直視他專注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她不想再遮遮掩掩的欺騙自己的感覺。’
「對我也有感覺。」是嗎?他可以這樣期待嗎?︰
上次的拒絕著實讓他覺得挫敗,但並沒有讓他真的死心,只是把感覺隱藏在她不會覺得不舒服的角落。
其實他沒有忘記過「心動」的感覺。
視線忽然模糊了起來。黎晏殊眨眨眼,眨掉討厭的淚意,她感覺得到他的屏息、他的小心翼翼,跟他的認真。
踮起腳尖,輕輕貼上自己偏涼的唇,看見他漂亮的鳳眼驚詫的瞪圓。
「我也喜歡你。」淚水流過兩人吸吮著的唇,她含糊不清的告白著,然後兩人同時嘗到那帶著甜意的咸味。
黎晏殊忽地感受到腰間收緊的手臂,以及那顫抖。
漂亮的風眼性感的輕眯下來,有點笨拙的加深兩人的吻。
帶著點霸道的溫柔,他喃道︰「我這個人很死心眼的,一旦愛上了就永遠不會放開。你說的我听到了,可不準你忘記或賴皮,我會一直一直提醒你的。」
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黎晏殊再沒看到他一點嘻皮笑臉,說這件事的時候,他都是很認真的,不管是這一次,還是上一次。
「嗯。」她輕輕許諾,即使對愛情沒有信心,但這一刻,她願意放手一搏,就為了他願賭上自己的心碎。
心里有個聲音似乎說著︰好好放手愛一回吧。
即使有一天會心碎,像從這兒墜落,但仍要去愛,她是這麼舍不得錯過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