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翡翠海以色如翡翠而得名,被譽為玄鉞大陸最迷人的海。同時,它也是最著名的珍珠產地之一,照說擁有如此優越的地理條件,周邊百姓的日子必定很好過才是,事實上卻恰好相反,珍珠雖然人見人愛,采珠卻是件極為危險的事。由于珍珠的質量受溫度的影響極大,只有在最冷的那幾個月才能采到圓潤晶瑩的好珠,于是在那些滴水成冰的嚴寒日子里,達官貴人穿著裘衣烤火,采珠人卻必須冒著寒冷潛入海中采珠。蒼茫大海中想要找到有如滄海一粟的珠貝談何容易,何況除了冰冷的海水,尚有湍急的暗流、凶猛的海獸,在在威脅著采珠人的生命。也因此,每年的采珠季過後,珠民聚集的村落里總會添好幾座新墳。長久以往,翡翠海的特產除了珍珠和美景外,還有周圍一個個寡婦村。
石家村就是其中之一。
第1章(1)
天岳四年五月,司徒貴妃產下一子,是為皇七子。月海帝龍顏大悅,將大陸最好的珍珠產地翡翠海賞賜給司徒家。
為了防止有人盜采珍珠,司徒家宣布在翡翠海實行禁海令,禁海令規定除了司徒家的船只外,其它船只一概不得下海,如有違者當場榜殺。
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翡翠海一帶的百姓們世代多以打漁采珠為生,禁海令一頒布後,百姓們突然失去謀生的管道。
正當他們淒惶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司徒家又一次貼出布告,只要成為司徒家的珠戶,就能按月領到口糧,否則就必須離開翡翠海。
對于珠民來說,離開翡翠海就只有死路一條,因此這消息一傳開,珠民們紛紛依附到司徒家門下,成為他們的專屬珠戶,然而這時他們才知道,能領到足夠口糧的只有能采珠的壯丁。
但是哪一戶人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想靠這些口糧養活家人十分艱難,加上每次采珠季過後,各個村中都會添新寡婦。隨著時間流逝,各家都面臨男丁越來越少,僅靠司徒家提供的微薄口糧根本不足以糊口。
最糟糕的是,當年簽的約都是死約,這些人世世代代都無法擺月兌作為司徒家專屬珠戶的命運。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就在珠戶們忍受饑餓時,有人無意中發現戍守斷魂崖的看守是個嗜酒如命的醉鬼。每天太陽還沒爬上中天,這家伙就已經喝得醉醺醺的。
老一輩的人都知道,斷魂崖的下面就是翡翠海,那里的地形很特殊,夜晚漲潮時會被海水淹沒,白天則是一片林立的怪石。每逢潮水退去,那些奇形怪狀的岩石上就會附著著許多牡蠣、貽貝之類的海產,足以讓這些饑餓的人們大飽口福。
包難得的是,那里人跡罕至,只要躲過崖上看守的監視,幾乎不會有被發現的危險。
這無意中的發現,為珠戶們填飽轆轆饑腸提供了一條快捷方式。
雖然司徒家頒布了嚴苛的禁海令,但是與其活活餓死,還不如搏一搏。不過為了安全起見,經由各村村長商議後,決定將這挖牡蠣養活全家的重任,交給村里那些十一、二歲的丫頭和小子。
別看這些孩子年紀小,爬懸崖的本領可不下于大人,加上人小體輕,目標就小,不太容易被發現,而就算不幸被發現了,還能推說年紀小不懂事,求求情或許就沒事了。
如此得天獨厚的懸崖方圓幾十里就只有這一處,等著牡蠣下鍋的村子可不只一個。經過各個村長協商後,各村按照排定的順序輪流下懸崖,如有違背就剝奪這個村子下懸崖的權利。
老天保佑,這一挖就挖了好幾年,斷魂崖下的秘密仍沒有被發現。
這天是輪到石家村下懸崖挖牡蠣的最後一天。
之前幾天一直在下雨,根本沒法爬下懸崖去,大家都盼望著能在這天大干一場。
村里的丫頭、小子們一大早就聚集起來,在石清灩和石慧珠的帶領下,偷偷埋伏在懸崖附近,等那嗜酒如命的看守一醉倒,他們就殺下懸崖去挖牡蠣。
照理說這家伙不到正午就該醉得不省人事了,可這天他們趴在那里等啊等的,一直等到紅日都往西邊墜去了,這該死的「醉貓」仍一副醉而不倒的樣子。
「還真是倒霉呢!」清灩忍不住本噥。
雖然牡蠣對于珠戶貧乏的餐桌很重要,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清灩只得放棄去挖牡蠣的念頭。當下由清灩領頭、慧珠押尾,領著一干小孩踏上回程。
這一路上她的精神都繃得緊緊的,生怕出什麼岔子,而由于沒能挖到牡蠣,就連平時最吵鬧的孩子也垂頭喪氣的,這倒讓清灩省了不少力氣。
一路上都順順利利的,眼見石家村已在前方,清灩那顆一直拎著的心終于能放下了。
「慧珠……」清灩轉過頭正要對負責押尾的慧珠交代些什麼,這才發現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慧珠怎麼不在後頭?該不會是趁著大家不注意,自己一個偷偷溜回懸崖吧?清灩的心重重怦跳了下。
詢問走在隊伍最後的小珠珠,這才知道被自己不幸猜中,慧珠真的偷偷溜回去了。
「還真是亂來!」清灩只覺得腦袋「嗡」的一下脹大了。
就算慧珠運氣好,沒有被那只討厭的「醉貓」發現,可是眼見天色都快暗了,烏漆抹黑的爬懸崖實在太危險了,更何況她還是獨自一人,連個照應都沒有……
清灩越想越擔心,急著就想沖回去逮人,可她才剛轉身,就有一雙稚女敕的小手揪住她的衣角。
「灩姊姊,出什麼事了?」
「灩姊姊,我怕……」
「……」
有了帶頭的,其余孩子紛紛仿效,于是更多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雖然他們未必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孩子的心最是敏感,一丁點風吹草動就足以造成恐慌。
恐懼的情緒在孩子們間蔓延開來,膽小的甚至哭了起來。
清灩很替慧珠的安危擔心,卻更放心不下這些半大的孩子,她趕緊安撫他們,以免哭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別哭了,再哭灩姊姊就要搔你!」清灩俯身抱起哭得最凶的小淚包,輕輕搔了幾下。
「不……哈……不要,咯咯哈哈……咯吱哈哈哈……」小淚包最怕癢了,一邊扭動小身子一邊格格笑,可愛的隻果臉上還掛著兩行淚。
「好了好了,灩姊姊不搔你,這就帶你回家。」她笑著親了親小淚包可愛的隻果臉,彎腰將她放了下來。
「咯咯咯……」小淚包笑得更開心了。
「灩姊姊,我也要香香。」
「我也要、我也要!」
「我……」
女圭女圭們最喜歡溫柔的灩姊姊了,一個個爭先恐後沖上去要香香。
只見他們使出渾身解數,抓衣角的抓衣角,抱大腿的抱大腿,還有孩子干脆學起八爪章魚,雙手抱著她的脖子,雙腳盤在她的腰上。
就算這些孩子人小體輕,但幾個加在一起也是不小的分量,清灩覺得自己都已變成一匹負重的騾子了。
不過這一鬧也驅散了孩子們的不安與恐懼。
「好了好了,誰也不許擠,人人都有分兒。」不用回頭,清灩就知道背後的八爪章魚是誰,當下一拍小家伙的腦袋,笑咪咪的威脅道︰「石躍龍,你再不下來就沒你分兒了,我數到三,一……」
「下來了,下來了!」才數到「一」,石躍龍就已經從她背上跳下來了。
「排好隊,一人一次,誰也不許多親喔!」早就得了香吻的小淚包,這會兒不但不哭了,還當起維持秩序的小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