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麼了?」吵吵鬧鬧幾百回,莊曉筱能馬上嗅察到他的失常,他五內俱焚的沉痛表情令她揪心,她不禁擔憂地拉著他的手臂。
「你不要踫我!」愛得愈深,傷得愈重,諸葛靖不能忍受付出去的情感遭人踐踏和戲弄,他使勁兒地甩開她,然後疾言厲色地拂袖而去。「算你狠!」
「咦?人咧?」莊父穿戴整齊出來,卻不見準女婿的人影。
「我怎麼知道?!」莊曉筱火車頭似地沖進臥室。
忿忿甩上房門,她驀然好想哭。
第十章
相信很多人都有這種經驗,考試時用來填寫答案的電腦卡,若是不小心有一題畫錯格,那麼底下的就會全部跟著錯。
莊曉筱的現況便是如此。
她因為錯看一部「麻雀變鳳凰」的電影,而錯遇了諸葛靖這名無聊男子,進而引發一連串的錯亂,可是在他將她的生活搞得一團糟之後,他卻很不負責任地消失了。
沒錯,他消失了!
那天自她家憤然離去後,他便徹徹底底地從她面前消失。
起初,她只覺得莫名其妙,就好比她不懂他為何會心眼小到為了一件浴袍而勃然大怒?不過,她認為他要不了多久,又會像往昔那般捧著一大束鮮花,嘻皮笑臉地跑來纏她。
然而一個星期,兩個星期,接著是第三個星期,他非但未如期出現,就連她上班時也鮮少遇到他,倒是翻開報紙能天天見到他摟著不同美女的蹤跡,于是她從莫名其妙演變成那種猶似逮到老公抓奸在床的激憤。
她不曾有過這種詭怪的情緒,紊雜的柔腸里總蟄伏著一股無以復加的失落,仿佛體內忽地少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幸好爸和林姊的感情在她的催促下進展超速,分散了她許多注意力,否則她會……噢!不曉得,過度的工作具有麻痹的作用,她沒有多余的時間想那些……
「曉筱!」技師小王忍不住以肘撞撞她。
「啥……呃……喔……對不起,你方才說什麼?」莊曉筱歉疚地招回神來。怎麼她的思路又跑開了?
「我是問你,這對戒的模子有需要改的地方嗎?」小王調整面前的放大鏡。
「不用,我的原設計就是這樣沒錯,謝啦,事成之後我請你吃飯。」爸現在就等著拿這只戒指去求婚哩。
呵呵……那場面一定很有趣,她到時說什麼也不能錯過。
「那當然要嘍,我可是先趕你急著要的貨耶。」小王不客氣地點頭,半眯眼,他好奇地瞄她。「到底是誰要結婚呀?」
「你猜!」忖及馬上就要多一位後娘,莊曉筱不由得眉飛色舞。
「該不會是你吧?要不你最近干麼老是魂不守舍,一副戀愛人才有的患得患失相,還親自下海監工?」一旁的技師小張插言糗她,她雖進公司不久,但她的大而化之卻深得同年齡男孩的緣,他倆就是她的好哥兒們之一。
「你少八卦!」莊曉筱下意識模模桃腮,瞥視自己在對面玻璃窗上的倒影。
她戀愛了?!真好笑,她要和誰?
諸葛靖如何?心靈深處有個小小的聲音說。
玻璃窗上的倒影張大了嘴。
「肯定是你和大頭目。」眾人都嘛听說過她和諸葛靖轟動一時的緋聞,故小張推測這個可能性最高。
「不……不是。」莊曉筱渾身大震,以為少女心事給人料中,她小臉全紅,錯愕的視線瞅著戒模久久不能挪開。
適才怎會第一個想到他?她不是還在生那頭豬八戒的氣嗎?
「那會是誰呢?說嘛,說嘛……」小王帶頭喊著,其余人跟著鼓噪起哄,整個樣品部門霎時笑鬧翻天。
「你們倒是挺閑的。」即使是在喧嚷的環境中,諸葛靖內斂渾厚的沉嗓仍是具有雄霸天下的威赫,讓人一耳便能辨別出來。
「喝!」莊曉筱只覺心跳加快,脊柱僵直,周圍五百方里的氣體猝地冷凝,樣品部門的員工各個猶如小雞見著了老鷹,紛紛明哲保身逃匿去矣。
「這是……」諸葛靖皺眉拿起小王手里的模子,觀其大小和型式,他自幼培養的鑒賞學識立刻在他腦海列印一排分析報告——這是男女的訂婚對戒。
她要結婚了!
混沌的腦漿乍然引爆,剛強的堡壘瞬息天崩地裂,他有好一陣子無法思考,僅能听到那幾個字儼若萬枝毒箭,來來回回不停地刺穿他黯然悲慟的心,令他痛不欲生。
「我以‘客人’莊曉筱的名義向‘布谷鳥’訂購,錢也依照市價付,可沒佔你公司半點便宜喔。」莊曉筱奪下戒模,交還給小王。
「唉……」小王苦笑接過,她瞎啦?沒瞥見大頭目的臉色有多惡劣嗎?她想害死他嗎?
「兄弟,拜托你啦。」莊曉筱朝小王頷首致意,然後轉身走人。
Shit!明明說好不要再受她左右,但諸葛靖硬是忍不住,他三兩步攫住她的皓臂,想做再一次的確認。「那是你的結……婚戒指?」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他質詢犯人的語調令她不爽。
「是那天在你家的那個男人?」由齜牙間嘶泄出的酸水,PH值濃度低得足以腐蝕鋼筋水泥,是與不是對諸葛靖的差別很大。
「沒錯。」雖然不喜歡他這樣稱呼她爸,不過莊曉筱覺得沒必要糾正他。「看你近日在社交圈滿活躍的嘛,如果你不嫌棄,我很樂意幫你和嫂夫人設計幾款當賀禮唷。」
「屆期一定會麻煩你。」他真的真的被人拋棄了!
諸葛靖呀,你的名字叫白痴。虧你成天縱情聲色作戲,苟延殘喘想要吸引佳人的注意,結果人家忙著辦婚事,根本甩都不甩你……
哀莫大于心死,總不能叫他跪下來求她別嫁旁人。
呵,以她對那個男人的藹悅態度,說不定他跪下來求也沒有用。
「沒問題。」莊曉筱強顏歡笑,心中卻大感不是滋味。
傷心欲絕的兩人各懷心事往相反的方向分開,越拉越遠的距離象征著彼此的未來。當她好不容易躲進電梯時,整個人已被寒意掏空,透支的體力再也支持不住地蹲下。
那個卑鄙小人!
再見到他之後,她才猛然發現,認識以來,他便像空氣般不時在她的身邊穿梭,讓她不知不覺習慣了他的存在,再一點一滴鑿進她的心靈深處,待她想到要警惕時,他早就成為決定她死活所不可或缺的空氣。
老天……原來他之于她這麼重要,原來她是那麼地思念他,原來她……愛他!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那段他黏在附近趕也趕不走的快樂光陰,說什麼也不會再倒流。
微暈的燈光,號稱台北市氣氛最佳的法國餐廳!數名小提琴手圍著眾所矚目的小圓桌拉出優美樂曲,莊父單腳跪在地上,手捧著打開的寶藍絲絨小飾盒,和其他與座的客人一同屏氣凝神等著女主角的回答。
「噢……這……我……」林姊驚愕地捂嘴瞅著小飾盒中的戒指,好半晌才喜極而泣地點頭。「我願意。」
「唷呵——我是全天下最幸運的男人!」莊父歡呼地跳起來,接受全餐廳人的鼓掌致賀。「謝謝各位,謝謝各位。」「太好了。」莊曉筱匿在角落盯著這對新人,打從肺腑為他們高興。
暖洋洋的心窩害她久久不能自已,她驀然感到雙眸發熱,有東西由頰側滑過,她探手去模,卻模到一片濕濡。
「怎麼會這樣?」串串珠淚怎麼止也止不住,腦海里竄來竄去都是諸葛靖的身影,莊曉筱吸吸鼻子,怨自己不爭氣,怎會無端再想到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