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麥克風不識趣地塞到她嘴前。「莊小姐,發表一下你的得獎感言吧。」
有一就有二,另一位記者也尾隨仿效。「你當初設計的靈感是由何而來?」
接著自然是有三、有四,然後是全數的麥克風均擠到她的嘴前打架。
「你下一件作品什麼時候發表?」
「你想……」
「你接下來有沒有什麼計劃?」
莊曉筱感到自己的耐性已經到了極限。「我想……」
嘩啦嘩啦的吵雜登時頓在休止符,記者們都洗耳恭聆地靜候得獎者的感人講詞。
「……上廁所。」她蠕動著雙唇。
「啥?!」有幾支麥克風差點掉了下來,攝影師愣愣地放下攝影機或照相機,撰稿記者也驀然從稿中抬頭;全部的人包括諸葛靖在內,皆張口結舌地以為是他們自己听錯。
「我想上廁所!」莊曉筱咆哮地撥開傻住的人群,往化妝室避難去了。
「唉——頭好痛!」莊曉筱哀嘆地在化妝室里支肘埋首。
這幾日沒睡好,中午又在戲院外那一曬,她大概是中暑了。而今兒個躲人躲了一天,她那可憐發酸的雙腳已經很久沒這麼操勞過,現在她只想躺平睡一覺。
「你真是一鳴驚人呀。」諸葛靖爽朗地笑道,並順勢坐上化妝台與她面對面,憶及外面仍沸騰著的撼動,他忍不住又噴笑。里那串售價高達兩千多萬的藍寶石瓖鑽項鏈。
沒錯,即使他不喜歡她,但他不得不承認她天生具有一股引人去注目的特質,對一個經營者來說,她會是件很好的商品。
「這里是女廁呀,先生。」他沒事直盯著她傻笑個啥啊?神經病!莊曉筱揉揉適才差點被閃個不停的鎂光燈照瞎的眼楮,又揉揉針扎似的太陽穴。
在商言商,諸葛靖之前只顧著與她較勁,如今為了評估「商品」的價值,他才有機會定神打量她。
「你連服裝也很與眾不同嘛。」至少沒人敢穿她這個樣來赴他的宴。
只見她一動,裹于湛藍緊身褲中的修長雙腿,就會從四片漫舞的高開叉雪紡裙中出來魅惑人心;襟擺在腰處隨意打個結、未扣鈕扣的寶藍色亮麻襯衫,令她灑月兌又率性,黑色戰斗靴則呈現她的叛逆。
他雖不會裁縫,但約略能勾勒出她身上那件,原來是件端莊型式的黑色細肩帶禮服,而那花瓣般的裙擺,則是貼身窄裙前後左右各自遭刀剪成。若他沒猜錯,長裙該有的內里也被去掉了。
如此談不上正不正式的青春裝扮,在充斥富麗錦緞的華服里,算是異類中的異類,卻突顯出她的有個性。
這也不枉他數次栽在她手里。
「我想你沒听懂,先生,這兒是女廁。」她的服裝與卿之闖入何干?莊曉筱被他赤果果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宛然她一絲不掛似地。
「是嗎?」諸葛靖無所謂地聳聳肩,心里仍在已有了數。
「不是嗎?」她慢慢站起來盯著他問。這家伙真不是普通的無賴耶,他就不能滾遠一些嗎?
「是又怎麼樣?」他嘻皮笑臉,也站起來和她對峙,蓄意以高大頎長的身型來打壓她的傲氣,居高臨下的高度,恰巧用來挑剔她的五官。
嚴格說起來,她的長相不算細致。未經修飾的濃眉下是內雙的杏眸,泡泡的上眼瞼和沒睡好的眼袋,則稍稍藏匿了黑瞳中的精明堅毅。
仿佛是要和炯目相映,她直直的鼻梁到了小鼻頭的部分,忽然渾圓地勾了個邊,上面還有個不明顯的小痘疤,但此缺陷反倒讓她有鄰家女孩的親切。因為太完美的東西僅會令人生懼。
至于她每每吐不出象牙的嘴巴!卻意外地有著弧度優美的唇線,來分隔上薄下豐的唇瓣,兩者合而為相當漂亮的唇型,甜美得叫人不敢相信它們在張開後會是那麼毒辣。
整體融合呢,她簡直就是少女漫畫中的人物——不過不是唯美派的那一種,但是看久了也還……滿可愛的嘛!若再經由商業的包裝,應該還有救。
只是緊接著發生的事,令諸葛靖立刻推翻這個結論。
「你不後悔?」莊曉筱挑眉給他一次自新的機會。
「笑話!我的字典里從來沒有‘後悔’一詞。」他除了本身條件優渥,「自信」是他最迷人之處。
「哦?你買的這本字典還真爛,奉勸你今後該換字典了。」她語笑嫣然地建議他,然後驀地高聲呼嚷︰「呀,有跑進女生廁所啦!」
「Shit!」老耍這種下三濫的把戲整他冤枉!諸葛靖的大掌忙像貼撒隆巴斯般地捂住她的獅子吼。
「嗚嗚嗚嗚……」洋洋灑灑的咒罵隨即走樣成含糊的咕噥。莊曉筱立刻見招拆招,扳下他的手往嘴里放。
「哎呀」他痛得哇哇大喊,震驚的直覺反應便是猛地揮手甩開她。
由于諸葛靖的身材體格從小就比別人高大,又有雄厚的家世背景做後盾,人人見他無不恭讓五分;而他念的又是貴族學校,在商場上遇到的也都是文明人,故縱然今年芳華三十有二,卻不曾和人打過架或遭人攻擊,加之事出突然,所以他在力道上的控制就比較不懂得拿捏。因此,莊曉筱的下場可想而知。
「啊——」淒慘的叫聲終結于砰砰巨響之後,她整個人飛出,撞到牆壁,伴著滿天星星,接著就不省人事了。
第三章
快……快喘不過息來了。
莊曉筱皺眉鎖目地把胸前的鋼筋撥開,還沒來得及呼吸氧氣補充被壓扁的肺葉,鋼筋重又磅啷坍了過來,這回擊中她的月復部。
「媽啊……疼……疼……疼!」她蜷縮抱著肚子,痛得五官全擰在一塊兒,人也醒了九成。
此時崩塌的鋼筋猝地抽離,接著,摻著困倦鼻音的關懷警報,自她頂上的空中播放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怎麼樣吧?」
就是這個聲音!
「喝!」莊曉筱刷地掀開眼簾,果然見到的是那位該殺的諸葛靖。
深如黑洞的黝瞳此刻在她的正上方歉疚地瞅著,他略側的身子以兩只粗臂架住,當做支撐點的雙掌則分別平放在她腰線外的邊界地帶,剛好把他壯碩宏觀的果胸豎為高閣,形成一個安全的屏障罩住她整個視線。
不過莊曉筱現在沒心情去稱贊他赤條條的美色,甚或留意他有沒有穿衣。
「你——」她伸出食指,忿然地指著他的鷹鉤鼻。
不用想也知,剛剛壓著她的鋼筋就是他的胳膊。
「對不起嘛,我不小心睡著了,沒想到一翻身就打到你了。」他輕輕撫揉她的小骯,希望藉以減緩她的怒潮和疼痛,豪邁的俊容擠出更多的愧色。「好多了嗎?」
「你少踫我!」莊曉筱不領情地甩開他的手。
他一踫她,她便會出事,就像在女廁那時候……對了!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哎喲……」她驀地想坐起來,卻發現頭好痛,儼然就像被人用榔頭狠狠地敲過,身子又軟綿綿地癱了回去,伸手一模,腦袋瓜子果真腫了好大一包。
「別擔心,醫生說只是輕微的腦震蕩。」結實的胸肌壓了下來,他安慰地在她額上啄了一記。「現在才凌晨,你再多睡一會兒吧。」
他沒想到她看似神勇,卻是這麼不堪一擊,為免事情經有心者擴大,他于是偷偷地把她「運」到他位于公司附近的住宅休養。
「腦震蕩?」莊曉筱殺氣騰騰地舞著十爪。她沒被他當時的一掌劈死,也會讓他現在的話給氣死。「你說‘只是’輕微的腦震蕩?!」
「噢,真的很對不起,要不是你先咬我,我也不會……但是我發誓,我絕非有意的。」諸葛靖無辜地辯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