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阿海摑了她一耳光,把她底下的高喊全打回去。
既然行跡敗露,阿海索性以她當盾牌,他將槍抵在她的腦袋,逼迫她一起站到房屋的門口。
他要脅賀羲平。「跪在那里不許動!」
「柔?!」賀羲平連忙煞住因听到嬌呼而沖來的疾奔,她嘴角殘余的血跡,深深擰痛他的心。他為什麼老是讓她受傷?
「跪下!」阿海吆喝,示意要扣扳機。
「別傷她!我跪……我跪。」賀羲平慢慢屈著膝。
「別管我,你快跑!」水柔不願見他受辱。與其兩人都喪命于此,倒不如只犧牲一人。何況她篤信,班杰明他們已經收到訊號,正在趕來救援的途中。
「住口!」阿海狠勁地用槍柄擊她的後頸,水柔登時向前僕倒。
「可惡——」賀羲平這下火極了。他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卻不能見人傷她。
他嘶吼地往阿海撲去,那盛怒抓狂的模樣,似絕一頭發飆的猛獅,打算與獵人玉石俱焚,同歸于盡。
阿海慌了,槍口急忙朝他指來,扣住扳機的指頭跟著用力。
「不!」水柔冷不防撞向阿海。
「哎呀……」阿海當下歪了重心。
飛出來的子彈于是偏了準頭,僅擦過賀羲平的手臂,卻不減他滅寇的毅力,強悍的氣勢依舊銳不可當。
「一起死吧!」阿海見情況不利,立刻負隅頑抗,舉槍對著他倆胡亂掃射。
「危險!」賀羲平要護住水柔已來不及,只好眼睜睜見她倒地,以制敵為先,免得阿海繼續傷害她。
他掣電出拳,並用掌刀劈掉阿海的槍,腳下隨著一踢。
「老子和你拚了!」阿海亦非省油的燈,他從小凶暴成性,打架動武乃家常便飯,而賀羲平在FBI做的算是內勤工作,雖受過拳腳功夫的訓練,但久久未用,多少有點生疏。
好在他人高體壯,仗著身形的魁梧,在幾番扭打之後,很快地便取得優勢。
豈料運氣不好,無意間又讓阿海搶到地上的槍枝,他面如鬼魅、毫不猶豫地朝賀羲平開槍。「去地獄呀你!」
賀羲平沒有選擇,生命攸關之際,直接的反射動作,便是將近在咫尺的槍口迅捷地按往下。
緊接著是一聲槍響,最後一顆子彈神速地馳出三十公分不到的槍管。
***
「人!人!在哪里?在哪里?」
班杰明和霍旭青跑在最前頭,田老和特勤組的同仁,王佑鑫的妻子白舞蓉拉著花語嫣,三組人馬浩浩蕩蕩地跑來,眾人異口同聲,抓著坐立不安的賀羲平問著同樣的話。
「在……里面。」賀羲平指著身後的手術房。
當班杰明和王佑鑫一收到求救訊號,便飛快趕去水柔家時,阿海正好被自己開的那一槍打得胸膛開花。賀羲平除了臂上擦傷和大腿中了一彈,與一些打架的皮肉傷外,倒地無啥大礙。
倒是水柔,在亂槍掃射時距離阿海最近,在閃躲不及下,肩月復各挨一槍,當場血流如注,情況非常不樂觀,王佑鑫連忙送他倆來醫院,班杰明則留在現場處理善後。
「醫生怎麼說?」霍旭青鎮定地問,數雙……」白舞蓉和花語嫣已然抱成一團,哭哭「搭……搭可特(Doctor)。」賀羲平心不在焉,本能反應地回答,暗地里他犯嘀咕︰他們是怎麼回事,都什麼時候嘍,還有心考他英文?
「啥?」所有人皆狐疑地瞪著他。
「我們是問你‘醫生’到底怎麼說呀?」田老快急斃了。
「Dottore,Me'decin,Dokter,Me'dico。」賀羲平無辜地攢著眉,既然不是問英文,他又連串地念出義大利文、法文、荷文和西班牙文。
「我們的意思是,醫生怎麼說水柔的傷勢?她到底要不要緊?」畢竟女人比較細心,白舞蓉猜他誤會大伙兒的問句內容。
「喔……喔。」賀羲平總算懂啦,但因心神仍牽掛在手術室里,故結巴比平常嚴重。「死……死……死……」
「什麼?死了?」田老和同事們目瞪口呆。
「怎麼可能?」班杰明和霍旭青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不會的,水柔她不會死,她不會……」白舞蓉和花語嫣已然抱成一團,哭哭啼啼。
「等等……」賀羲平舞著手,但是沒人理他。
「完啦,完啦……」田老頹坐在椅子上,他要怎麼向水柔的父母交代?
「你們……」賀羲平試著插話。
「你那時是怎麼答應我們的?!」班杰明激動地扯住他的衣領。
「我……」他正要解釋時,去打電話通知伊恩他們的王佑鑫,匆匆跑來。
「鑫——」白舞蓉立刻奔入老公的懷里硬咽。
「怎……怎麼啦?」王佑鑫看著眾生哭喪的臉,不禁愣了愣。
難道——手術失敗?!
天大的雷霆從腦袋中央劈下,王佑鑫搖著頭低喃︰「不可能,醫生明明說沒傷到要害,只需把子彈取出來,休養幾個月就沒事了啊。」
「听……听……我說……」賀羲平吞了一口唾液。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說!你給我說清楚!」霍旭青不管他是不是病人,拳頭已經準備妥了。
「死……不了。我……剛剛……要說的……是……死不了!」他不過是直接轉述醫生當初安慰他的話嘛,因那時他比他們還倉皇失措,甚至忘了自己也是醫生,只是他們怎不听完就開始哭了?
「什麼?不是‘死了’,是‘死不了’?」
「你的意思是她沒事?」
大家七嘴八舌,等著他進一步的澄清。
「嗯。」他很用力、很用力地猛點頭。
「去你的,你這小子把我們嚇死了! 班杰明和王佑鑫破口便是大罵。
「就是呀,話也不一次講究,害我們以為……好險,沒事,沒事。」白舞蓉和花語嫣腿都軟了。
「混蛋東西,你差點把我的心髒嚇停了。」田老忍不住啐他。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霍旭青倚在牆上,揮去一頭冷汗。
「我……」賀羲平百口莫辯,只好靜靜地任他們數落,反正他的心緒早進了手術室,伴在水柔的身側。
***
水柔松弛佣懶地躺在床上。
從她被推出手術室的這兩個星期以來,來自各行各業、各地民眾送來的慰問花籃、花束,早就沿著病房,經過走道,一路排到醫院的大門。
身邊,初次沒有手術刀,沒有成堆的公文,沒有被害人待解剖的尸骨,只有賀羲平那雙始終握著她的溫暖大手,和他那張隨時睜開眼便可見到的純真憨笑,日子難得這麼愜意。
「七聖」的伙伴更是全軍到齊,大家輪番上陣來探望她,邵伊恩偕同妻子花季婷從花郁國返來,時焱和當明星的甜心聞曉虹,結束美西的外景拍攝工作。身為音樂家的拓跋剛,也取消歐洲的巡回演出,與他的麻辣老婆黎琪迅速回台。她每天送往迎來,忙得不亦樂乎。
好不容易又剩下她和賀羲平,兩人均累得打盹。
蒙中,她感到有人在審視她,猛張眼,不禁駭了一跳。「呃?!」
敝地隆咚鏘,病房不知何時擠滿一堆女人,算一算總共有八人,賀洛芯和賀妙儀也在其中,另外有四張長相雷同的臉孔,水柔大概知道她們是誰了。
「你必定是羲平的大姊吧?」她彬彬謙恭地沖著「八婆」里最年長、最具架式的中年婦人,露出儒雅的柔笑。
「不是,我是羲平他的—媽媽。」賀媽一身改良式旗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當場被她捧得大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