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王佑鑫咧嘴而笑。
「唷,倦鳥歸巢,野馬願意上鞍啦?」水柔想不到他會來真的。「依據我對你的認識,最初還說你是為了騙王叔和王姨才使的詭計,看來這回我是猜錯嘍。」
「本來是,後來就……嘿嘿嘿!」王佑鑫一徑地傻笑。
「你這是在哭,抑或在笑?」白舞蓉正好推門進來,忍不住挖苦。
「我也看不出來。」水柔點頭。
不是她們要譏笑他,他褪去的衣衫襤樓,面頰紅腫,右眼瘀青,嘴角有血,身上還有大小不一的紫瘀抓痕。不過未清理前更糟,臉上、發上、衣服上,全是在灰燼中滾過的污跡。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你那麼淒慘。」水柔將他變形的「河豚臉」扳左扳右地審視一番。「你的對手勁道很猛喔,幸虧這一拳是打在眼眶邊,不然你從此就要變成獨眼鑫。」
「你覺不覺得,他要是再多一圈,看起來會更像大陸的國寶——熊貓。」白舞蓉憋笑對水柔說。
「經你這麼一提,還真是越看越像哩,不過大麥町也不賴。」水柔笑著附和。
兩女跟著以接龍的方式為他噴飯的新造型,想出許多發噱的動物名稱來形容,其公然消遣誹謗的行徑,絲毫未將他這位當事人放在眼里。
「笑吧,你們盡避笑好了,也不曉得我是為誰‘擺’了這種‘烏龍’,哼!」王佑鑫抿嘴。暗中則為兩女儼然成了姊妹花而開心,因為他很在乎「七聖」中的每一位伙伴對他妻子的看法。妻子……呵呵呵!
「生氣啦?」白舞蓉掩口直笑。倘使每回皆能和他相處得這麼輕松愉快,該有多美妙。
「我才沒你們小器。」王佑鑫吐吐舌,他轉頭關懷地問水柔。「哈羅,你最近幫警方調查的案子很棘手?」
「嗯,是有些頭緒,可又不確定。」水柔轉身收拾醫療用品。
「哦?」王佑鑫調整姿勢,他現在渾身酸痛,怎麼坐都不舒服。
「殺人動機。」在辦案遇到瓶頸時,水柔習慣與這批兄弟們聊一聊,听取他們的意見,或許他們會注意到她忽略的地方。
「被害人張雄是家世背景很普通的商人,所以警方不是研判這是件搶劫引起的殺人案件嗎?」他翻過這幾天的報紙,上面是那麼寫的,至于細節,他近日來忙著假結婚的事,心里想的念的盡是身旁這位「烏龍」妹,故沒有詳閱。
「根據棄尸的山區現場來看,歹徒是這麼布局,但我有預感,事情沒那麼單純。」水柔分析。「尸體被掩埋得很好,附近沒有留下任何線索,若不是上個月的台風,大雨把土壤沖蝕掉,否則也許過了個三、五年都可能不會被人發現。」
「這表示歹徒的心思非常縝密。」王佑鑫推敲。水柔的預感向來很靈。
「沒錯,如此心思縝密的人,在搶劫前怎會不先做好周詳的調查?張雄被害那天,身上根本只有一千多元、一只不到兩千元的手表,和一枚結婚戒指。」水柔提供更進一步的案情,與他研討。
「為了這麼一點財物,的確有違凶手細膩的個性。」王佑鑫撫著腫脹的下巴。媽的,「肌肉霸」出手還真重。
「嗯,要是找到命案的第一現場和凶器就好辦多了。」水柔沉吟。
始終插不上話的白舞蓉,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以她接觸的環境和朋友,這種駭人听聞的血腥畫面,簡直是別的星球的世界。
不過這令她欣賞到王佑鑫不同的風貌,閃耀在他燁眸中的專注,剛化他玩世不恭的表情,使他多了份浩然正氣,雖說他腫得像豬頭皮的臉孔,絲毫瞧不出本來的俊朗玉顏,但那英凜迫人的威儀看起來卻帥極了。
她一直以為他和一般的富家子弟沒兩樣,成天吃喝玩樂不用頭腦,沒料到他對事務的剖析有其異于凡人的敏銳,這顯示他不只是個空殼子。想來,他在商場上的地位是靠他自己的實力贏來的,她錯看他了。
「听黎琪說,你在被害人的尸體中檢驗到顏料?」白舞蓉未曾有過當法醫的朋友,不禁倍感好奇新鮮。
「也不能那麼說,應當稱為‘疑似油彩的成分’,我在多處傷口中,尤其是邊緣,均采集到相同的物質,我認為那是涂在凶器上,然後再刺進被害人的身體。」水柔解釋。
「你不確定的是……」啃著差人送來的甜甜圈,王佑鑫想知道她的困惑。
「我不懂凶手這麼做有何特殊意義,且依傷口的切痕觀察,凶器不是很利,有點像銼刀之類的工具。」這幾點疑問,水柔始終納悶。「誰會拿那麼鈍的武器殺人?再說傷口並不淺,因此……」
「歹徒力量要很大,故十之八九是男性。」王佑鑫接著揣度。
「對,而他會拿這種費時又費力的東西當武器,表示那時事出突然,他無從選擇……」水柔笑道。阿鑫皮歸皮、鬧歸鬧,但動起腦筋向來不含糊。
「畫刀。」白舞蓉喃喃自語。
「什麼?」王佑鑫追問。
「沒啦,職業病罷了,听你們形容又像銼刀,又有油彩的工具,我本能想到畫油畫時用的畫刀。」白舞蓉搖著手,對自己的班門弄斧感到赧然。
「畫刀?」水柔沉思,這倒是很好的偵查方向。
「哈!我曉得凶手是誰了,一定是那個打傷我的肌肉霸。」王佑鑫彈指大叫。
「你是說……胡鐵華?你……亂講!」白舞蓉詫愕得不能自已,這可是相當嚴重的指控那。「絕對錯不了。」王佑鑫口若懸河。「你們想想嘛,凶手力大如牛,男性,加上凶器又是畫刀……嘿嘿,這些不正是胡兄的描述嗎?」
「去,差點被你唬住!」一記飛掌由下而上揮往他的後腦勺,水柔啐道。「這種人命攸關的大事你也拿來開玩笑,你這家伙,根本是在記恨嘛。」
她挽著白舞蓉的手。「走,咱們別理他,我想向你討教油畫方面的事。」
「那姓胡的把我打這麼慘,我記恨一下有啥不對?」王佑鑫朝她倆窈窕的背影嘀咕,然後低頭委屈地咬著手里的甜甜圈。
***
白駒過隙,兔走烏飛。
放下2B鉛筆,白舞蓉將素描本擱在一旁,瞥了眼牆上的日歷,不禁感嘆光陰似箭,一個月就這麼眨眼溜去。「哎……」
模模左手的無名指,她最近瘦了,所以結婚戒指變松,昨天洗澡一個不留神,竟不小心月兌落掉地,她根本來不及搶救,它就被沖進排水孔里,害她蹲在浴室哭了好一會兒。
「怎麼辦?」雖然她和王佑鑫的婚姻是假的,可少了戒指的支持,她總覺得怪怪的,仿佛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我想太多了,能有什麼事發生?他又不會在乎。」她苦笑。
都是為了藝廊重新開幕的籌備工作,她每天和胡鐵華東奔西跑,忙得不可開交,三不五時還要為失火的事跑警局,回到家泰半已累垮,癱在床上便立刻蒙周爺爺寵召。
而王佑鑫的營造公司湊巧有大案子在動,所以兩人踫面的機會不多,日子倒也相安無事。
這樣並沒有什麼不好,起碼她的愛意不會輕易泄底,依這麼不相往來下去,剩余的婚約期限她會好熬些。
噢,忘了一提,他憑他那能言善辯的三寸不爛之舌,「騙」她住進他家。
初時她尚有些別扭,但久而久之也就習慣有他在附近的踏實感,就像她已習慣記者動不動便鑽出來問她的閨房密事。
可是習慣是會成自然,她現在回到家,都須先听听他從隔壁臥房傳來的聲響才能安心。幸好忙碌的生活,令她暫時忘卻存在他倆之間的情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