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往昔他不論再怎麼輕佻,但絕不失翩翩儒雅,于今他制住她的手腳,通身全是粗蠻獷悍的凌厲狠鷙。
「不要,求求你,我不離婚了……不要……」白舞蓉被他的冷峻嚇得嚎啕大哭,她的自尊已被他踐踏得支離破碎,她不要再忍受又一次的糟蹋。
她的驚惶失措像盆冰水當頭澆下,令王佑鑫頓時清醒不少。
天啊!他在做什麼?他對她不是有異于別的女人的珍惜嗎?為何他總是讓她生氣和畏懼?他在女人堆里素來很有一套的,而何以那一套在她面前老是吃癟?
他搖首長嘆地放開她,接著頹坐一旁。「去洗個澡,一會兒下來吃飯。」
白舞蓉幾乎是用逃的跑進浴室,還不放心地落了鎖。
王佑鑫無奈地搔搔頭,然後決定他也該到隔壁沖個涼,看能否使混沌的腦袋清醒一下。
第六章
白舞蓉抵著門,在浴室里坐了許久,擔心著王佑鑫會不會突然闖進來對她動粗。燠熱的南部,竟令她遍體起著寒意。
好不容易提心吊膽地洗了個倉卒的戰斗澡,擦著濕漉漉的身軀,才突然想到她忘了拿衣服。「怎麼辦?」總不能穿回那件比基尼吧?他會等在外面嗎?
考慮了片刻,她鬼鬼祟祟地偷開了一點門縫窺視,確定屋內沒人,卻在要溜出去時,瞥見浴室門口放著疊好的干淨衣物。
「是他放的吧!」這幢別墅目前僅有他們倆。
哎!一個大男人會去注意到這些小細節,凡事又面面俱到地做妥細微體貼的安排,莫怪他身邊的女人源源不絕。倘若他不花心,在感情上能專一,該是多麼十全十美、百分之百的好男人。可惜英雄本「色」,那種完美無缺的人類,只怕即使要向上帝訂做,亦是高難度的挑戰。
換好衣服,她草木皆兵地在房內踱方步,就是遲遲不敢下樓,直到樓下乍起僻哩啪啦的巨響,她才匆匆奔下階梯。
鏗——眶啷——又來兩聲,仿佛什麼鐵器砸到東西,再彈落至地。
「哎唷!」王佑鑫的痛呼緊接著泄出。
「怎麼啦?」白舞蓉聞風來到廚房。
但見鍋蓋瓢盆散落一地,王佑鑫眼歪口斜,揉著腦袋,一腿略屈、一腿直伸地坐在其中,上半身幾乎沾滿雪皚皚的面粉,像是有人惡意從他頭頂倒下,場面相當慘不忍睹。
「嗨……」他徐緩地向她揮手苦笑,白色的粉末從他的嘴里吐出,系在腰上的圍裙使他顯得益加滑稽。
「你……」玉肩慢慢抖著伏動的波瀾,愕然的雙眼漸成天際彎月,白舞蓉捂著丹唇,盡量悶住榜格吱吱的笑符,不測仍有幾節因強忍而變調的音律,由指縫間飄流而出。
「先扶我起來好嗎?」王佑鑫垮著臉,自鼻翼里噴射白霧般的殘粉。
「哈哈……」白舞蓉再也顧不得淑女形象,捧著月復部放聲爆笑。
「我很榮幸娛樂了你,可是你能不能先助我一臂之力,再繼續笑呢?」王佑鑫朝她伸出一手。
「哈……你……這是……哈哈……怎麼回事?」白舞蓉鑽進他的胳肢窩,邊撐他站立,還邊問邊笑。
「我要拿櫥櫃里的碗,結果它滑了一下,打翻了底下的鍋子,我為了接住兵卻不小心撞倒旁邊的……然後就 啷 啷……」王佑鑫困難地坐到椅子上,兩手比左劃右。「偏偏我又踩到地上的鍋蓋,人就……」他做出個後栽的手勢。「我想穩住,誰知拉到抽屜把手,整個抽屜就……」這次配上飛出去的音效。「里面的刀叉又……我又……上面的平鍋又砸到我……唉,算了,一言難盡。」
總歸一句,他心有旁騖,而那個旁騖則是她,故此回的烏龍事件,可算是她間接擺譜的。
「你已經說的夠詳盡了,我差不多猜到大概。」白舞蓉笑不攏嘴,她幫他拍去身上的面粉。這種親睦的感覺真好,沖淡她的戒嚴,也溫馴了他的心。
「你那是在嘲笑我嗎?」他被細微的粉末嗆出了眼淚,頓揚的白塵如雲煙氤氳,為她隔上了縹緲的罩紗。她難得放松的奕奕神采,甜美得教他心醉。
「我沒有。」話里的笑意依舊未減。
「我喜歡看你笑。」他說得儼若不經意,灼灼目光卻透露著無垠玄機,剛強猛烈地直通她的靈魂深處。
「呃……我……」白舞蓉沒預料他會忽然轉變氣氛,一時詞窮。
「為什麼跟我在一起,你總是繃著神經?」王佑鑫覆住她的縴腕。
「我……」她甚至缺乏抽回的勇氣,低垂的柔美面龐顯得徨無助。驀地,她瞥到他指頭上的紅液,她反握著他的手驚叫。「哎呀,你流血了。」
「難怪我老覺得那里刺刺辣辣的,可能是剛剛的刀或叉傷到的吧!」她在回避他的問題,可見她比他想像的還要緊張,她怕他。
「你先到客廳等我,我去拿醫藥箱幫你擦藥,這里我待會兒再來收拾。」白舞蓉記得藥箱放在一樓的盥洗室。
「好是好,不過我沒辦法自己走過去……」俊臉、烏發纏著弄不淨的粉屑白塊,王佑鑫渾似只落難的大花豹,眨著無辜清冽的黑瞳,抿著尚黏有面粉的唇瓣嘟囔︰「我想……我的大概裂成四瓣了。」
***
純白的紗布努力地繞呀繞,被盯熱的朱顏努力地躲呀躲,白舞蓉試圖集中揮發的意識,微顫的手心不爭氣地淌著汗。
「你……這樣會不會太大?」王佑鑫終于憋不住吧咳了幾聲。
「啊?」白舞蓉抬眸瞅他,恍惚的眼神布滿不解。
「我只是右手大拇指被刀劃了一小口,不需要包成像棒球手套。」王佑鑫揚著被紗布整個包扎起來的右手。
「喏……抱歉,我有點……心不在焉。」白舞蓉忙不迭地卷回夸張的紗布團,無瑕的杏臉滲著嬌艷欲滴的彤霓。
「是我對不對?」王佑鑫目不轉楮地睇著她,她的美,越看越有味道,不像許多女人經不起久看。
「什麼?」惶恐的瞳仁急促擴到極限,她半啟紅唇,怔怔地望著他,心房戰戰兢兢地鼓噪著。
難道他發現她——愛他?她該怎麼辦?那是她的秘密,她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她想藏一輩子的秘密。
「我讓你害怕?」王佑鑫執拗地想從她的眼里找到答案。
他向來遵循「人生以呵護女人為目的」的青年守則,故大凡他周圍的異性,沒有一個不對他心蕩神搖,愛戀不已,她們也會怕他,但她們怕的是釣不到他這只大魚,她們怕他喜新厭舊說拜拜。
她卻恰好相反,她恨不得離他遠一些,她動不動就想和他說再見,為什麼?
「這……」白舞蓉語塞。
與其說怕他,不如說她更害怕自己。她怕她沒法控制一觸即發的感情,依他落井下石的個性,她只會得到他的譏笑,那將使她的傷口愈加血肉模糊,她肯定會馬上崩潰。
「對不起,我剛剛不該對你那麼粗魯。」他那時讓恐懼和嫉妒沖蝕了理智,他擔心她會離他遠去,他眼紅她對霍旭青的信任。
「不……」
「說真的,那還是我第一次對女人動粗呢!」王佑鑫孩子氣地吐舌自嘲。
「嗯。」她勉強端出酸苦的澀笑。對他的話,她絕不會懷疑,畢竟他面如冠玉,風流俊逸,有家世有背景,又懂得如何將女人玩于股掌中;女人倒貼都來不及,哪輪得他使勁兒動粗?
「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他舉手發誓。「但有一點我希望你能委屈,在外人的面前繼續和我扮演恩愛的夫妻。」唯恐她會拒絕,他把腳也抬起來做擔保。「恩愛的尺度我一定會拿捏,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