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還是躺在「七聖」總部的人工草坪上舒服。
班杰明慵懶地蹺起二郎腿,枕在頭下的手臂雖然發麻,可是他仍不想動,有種「就讓它麻死算了」的自暴自棄念頭。
「唷——不是去當小鮑主「御前將軍」嗎?今兒個怎麼突然有空躺在這里納涼?咦?怎沒見到小鮑主?」拓跋剛吊兒郎當地晃過來,潔白的牙齒迸著犀利的揶揄,耳緣上的一排耳環叮鈴當啷聲恰巧做配音。
「她啊……哼,甭提啦,有了新人忘舊人,這會兒不曉得是在哪逍遙快活呢!」班杰明齜牙咧嘴,言辭中充滿不屑。
「您听听,這口氣有多酸喲——」拓跋剛大咧咧地坐到他的旁邊,不時用手肘頂他。「怎麼?小鮑主移情別戀啦?」
「哼!」一指戳進最痛處,班杰明撇過身子打算獨自去療傷。
「嘿,猜中嘍!」拓跋剛興致昭彰,他樂歪地翻跳到班杰明的正面,並調整了個適合久臥的姿勢。「來來來,快告訴我,對手是誰?」
「哼!」班杰明閉上眼,身體又轉至另一側。
「別這樣,咱們好兄弟一場,你就稍微滿足滿足我的好奇心,讓我知道誰這麼厲害,居然能打敗‘七聖’中的‘調情聖手’?」拓跋剛跟著換方向,一副好商量的笑臉。
「哼!」班杰明以鼻孔噴火的聲音代替回答。
「好嘛,好嘛——」拓跋剛死皮賴臉地垂著涎,這消息太驚人了,百年難得一見,今日有幸參與,豈能不給它八卦一下?
「陳浩。」唉,吐吐苦水也好。
「陳浩?陳氏橡膠廠的小開?」拓跋剛見過那小子,長得白女敕白女敕的,一看就是家境富裕,沒經過風浪的大少爺。
「沒錯,就是那位大學生。」班杰明義憤填膺,咬牙切齒,「想當初我出來混的時候,他還在包尿布呢!」
「呵呵呵。」他嘴里的醋味太濃,拓跋剛再笨也嗅得出。「你在嫉妒。」
「我……哪里是嫉妒,我是嫌小不點的眼光太差。」班杰明不禁愣了愣,雜亂的思緒漸漸被理成一條,他的不爽、他的不快、他的氣悶、他的怨憤,全來自于他……嫉妒——嫉妒陳浩?
「喔,不是嫉妒,是小鮑主沒眼光,有了你還不懂得惜福。」拓跋剛順水推舟也不反駁。
「就是嘛,明明有了我還……」此話說到他的心坎里,他點頭贊成,繼而發現拓跋剛的怪笑,他才驚覺已陷入對方所設的圈套里,他急忙改口,但不經思索的話往往是內心深處最真的話,他一直不願認清的事實被拓跋剛血淋淋地給挖出。「你扯到哪啦?我只是怕她受騙上當,她這麼無知、迷糊、粗線條,沒事喜惹麻煩,說話又顛三倒四……」
「呵呵呵。」被套出來。
「你是知道的,伊恩和季婷把她交給我,我就有責任保護她的安全,我——」對著拓跋剛一雙審視的利眼,他有點惱羞成怒。「我干嘛要嫉妒?她又不是我什麼人?我只是她在台灣的向導罷了。」
真的只是這麼簡單?他連拓跋剛都騙不了,他如何說服自己翩動的心?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你干嘛要嫉妒我是不清楚,她是你什麼人我也不曉得,不過咧小……」拓跋剛嘿嘿賊笑賣著關子。
「不過什麼?」他不相信他是嫉妒,正如他強調的,他為什麼要嫉妒?他有什麼好嫉妒的?他身邊的女人何其多,根本不差她一個,再說她又矮、又幼稚笨拙,和他的又高、又成熟穩重完全背道而馳。
可是該死的,他真的想她,想念她的甜,想念她的美,想念她的真,想念她的純,還有他的的確確想念她的人……或許是因為他習慣她的存在,所以反倒不習慣孤獨一人……嗯,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他安慰地下結論。
「不過呢,日久生情嘛,她的缺點搞不好在你眼里卻是項優點,情人眼里出西施喔。」拓跋剛越說神色越黯,接著,他忽然頓悟地一笑。「哈!原來如此,哈哈……」
「什麼東西原來如此?」班杰明惶惶然,拓跋剛的樣子看上去怪怪的,他剛才太耽溺在自身的情緒中,因此沒有發現。
「我終于明白了。」拓跋剛笑著站起來,他將手按在班杰明的肩上,語重心長地嘆道︰「我倆向來自認愛情高手,百無禁忌、玩世不恭,誰料當真愛來臨時,反倒心慌意亂、手足無措,為了不承認我們也有被女人俘虜的一天,竟遮住自己的雙眼,躲在自以為是安全的狹隘保護區里……」
「拓跋剛?」莫非他也是為情所困?
「其實我們只要把蓋在眼前的手拿開,真相就在那兒。」拓跋剛聳肩。
「是嗎?」他只要把手拿開……真相會是什麼?他……愛小不點?
「承認愛一個人並不丟臉,丟臉的是明知愛她卻不敢承認,哈哈,我想通了,我總算想通了!」拓跋剛舉手仰天又叫又笑,突然他一手指向班杰明的鼻子。「做個勇敢的人吧,哈哈哈!」
「我……」他的笑聲越來越遠,班杰明不禁再癱回草坪。
他不時惦著和小家伙的親密接觸,他知道他從未這麼想要一個女人,有好幾回,他必須奮力壓抑想找她的念頭,忍受一個個無眠的夜晚,本來他是將這種沖動歸咎于生活少了性,所以他嘗試用它來麻痹自己,然一旦真要去尋花問柳,他又提不出勁兒。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他不該對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妹妹起遐思,她連投票的法定年齡都不到,他豈能有殘害國家幼苗的邪念?善良的小班杰明站出來說話。
可是她已經有十九歲了,十九歲在古代該是好幾個孩子的媽嘍。邪惡的小班杰明在一旁誘惑。
班杰明恨恨地翻個身,揮掉腦中正邪兩方的辯證。
她的純潔無邪不由得讓他自慚形穢,踟躕不前,陳浩的單純或許更適合她吧!
拓跋剛說得沒錯,他是個懦夫!
他真的是個懦夫,班杰明暗罵自己。
講出去會讓認識他的人笑死,他搶在語嫣玩回來之前,匆匆忙忙由「七聖」總部趕到家,結果居然只敢躲在窗後,瞪著冒火的大眼珠,透過落地玻璃窗戶睨著院中剛從轎車里踏出來的一對男女,夕照的余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好長。
班杰明把耳朵豎至最高備戰狀態,以方便竊听到他們的談話。
「就這麼說定喔,明天下午我來接你。」陳浩耍帥地將手搭在車邊。
「好。」花語嫣抬手向他說拜拜,然而他張張合合的嘴似乎有話要說,她于是問︰「你還有其他的事?」
「我……」陳浩支吾,略帶興奮紅潮的臉逐步往她移近。
眼尖心聰的班杰明立即破口大罵,這種偷香的小伎倆,他可是他們的祖師爺?NB428?!想吻她?門都沒有!非給這混蛋臭小子一點顏色瞧瞧。
班杰明捆袖捋臂,準備直接由窗爬出去給陳浩一頓。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陳浩就要吻上,花語嫣手中的薄外套正好掉地,她彎身去撿,恰巧避開。
「真是的,衣服都弄髒嘍。」她喃喃低語,猛一站起身,腦頂不偏不倚迎上陳浩靠來的下巴,撞得他整個臉朝上飛摔出去,人亦倒退了好幾步。
「哎呀!」陳浩哀嚎。
花語嫣與他異口同聲叫出,連表情也一致。「哎呀!你沒事吧?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一面用手揉著自己的頭,一面關切地問。
「沒……事,是我自己不對,和你沒有關系。」陳浩是啞巴吃黃連,僅能逞英雄地捧著下頷忍住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