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嚴重的是,她還說輸人家,就是這口氣她咽不下!平常只有她佔人家的便宜,哪輪到他人騎到她頭上來?
「哼!」一定是因為他長得太師、太斯文、太柔和、太具吸引力,所以才害她一不小心輕敵。
長嘯之後,心情倒好多了,牛嬋心滿意足的吁著氣,看到方世杰整個人被她嚇得簡直是粘入牆里,更覺舒爽,甩著頭左右微笑,當他不是一回事的緩緩坐下,自顧倒了杯茶,輕松的啜著。
其實牛嬋是累了,難得棋逢敵手——雖說她事實上是人家的手下敗將,但小女孩是打死也不承認——于是她露出罕見的鎮定。
而這反倒令方世杰好奇,在躲得遠遠的觀望了一會兒,本以為她又要動粗,沒想到卻是一派的冷靜,他腿長腳長的一下就蹦到她的身邊坐著,斜靠了過去瞟眼打量她,「怎麼?氣傻啦?」
好不容易讓自己怒氣稍消的牛嬋,牛脾氣又上來了,「你才傻呢!」這小子,真是撿回來克自己的,牛嬋有點自怨自艾的怨嘆,而罵人的字典一翻開,便有如火藥庫著火般來個沒完沒了,「你這人!嘴巴爛、嘴巴臭、嘴巴壞,就是愛講反話來氣我,但是呢,我不上你的道,反正我知道你是嫉妒我有沉魚落雁之美、閉月羞花之貌,還有非凡的氣質及傲人的家世,對不對?!」
看著她愈講愈得意的臉,方世杰愈覺得好笑,他遇過的美女,其中很有自信的也多得不可勝數,但從沒見過像她如此臭屁捧自己的,而且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甚至中間尚不用換氣。
他自認已經夠厚臉皮的,沒想到這女人臉皮比他更厚!佩服之余,已將仰慕及被打敗的神情掛在「世杰式」的笑容中,要不是因牛嬋為他那兩兄弟派來糗他的道具。有可能會喜歡上她的天真孩子氣,「你好棒喔!」他一副三八的樣子,「一點也不害臊ㄝ!」
「哇!哇!哇!」牛嬋兩手揮得像只要飛卻飛不起來的小鴨鴨,氣鼓鼓的臉像快漲破的氣球,因為一時惱怒竟說不出話來,哇了半天,追著方世杰欲打,卻輸在個小腿短,人家跑一步,她得跟三步,幾趟圍著桌子轉下來已是氣喘如牛,最後只好隔著竹桌,比著食指叫罵。
「你……你再這樣,我……我就把你丟到街上,讓你自己去想辦法,如果被官府衙門抓去是你活該!再不然……」看他仍是笑臉相迎,完全毫不在乎,她使出撒手間,「再不然,我放大牛進來親你!」
說到那只剛剛害他昏倒、發疹的牛兒,方世杰再怎麼鐵打也不禁腿軟,身上的疹又開始癢得令他忍不住的抓了好幾下。他心中覺得奇怪,以往老哥和力宇杰再怎麼鬧他,手段再如何齷齪,也不曾用真牛來嚇他呀!事情真的有點不對勁。
瞧他突然沉靜且難受的表情,牛嬋大感不忍,因為她也深知那滋味難挨,于是她便忘了要和他斗嘴,深表關心的同情著,「又不舒服了是不是?奇怪?春香去拿個吃的,順便向十叔拿藥,怎會這麼久了還不回來?」
話才說完,就听到春香十萬火急的叫聲從老遠傳來,「小姐,大事不好啦!」
春香奉牛嬋之命,再去廚房拿食物,回程順便去牛十那兒拿些藥回來給方世杰擦。
牛十在混土匪的那段時間便已開始行醫,根據多年醫那幫弟兄所累積的經驗,加上本身對藥理的興趣和研究,又是這十三位結拜匪盜中惟一識字的,因此倒也成為不錯的密醫。
在牛大帶領他們從良後,牛十便成為牛家莊的家庭大夫了,因為排行第十,故名「牛十」。
牛十個性沉默寡言,表情長年不變,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或心情如何,饒是古怪靈精的牛嬋自幼便不敢與他開玩笑,在他面前也乖得跟睡著的無尾熊一樣,除了生病,更是不大搭理他,能閃就閃,免得被他逮到,少不了又要當他的實驗品——不是嘗藥就是扎針的。
依順序,牛嬋喚他十叔,但因為他冷得像石頭,因此,其實她都是以「石」叔來稱呼他,然後在心里偷笑,以補很少在他跟前造次的缺憾。
受到牛嬋的影響,春香對這位十爺,心中頗為忌憚。
像作賊似的,左顧右盼,小心謹慎、鬼鬼祟祟的來到牛十的藥房,春香看到牛十正在嘗試新藥,由他千篇一律的表情,她根本看不出那藥是甜、是苦?猶在掙扎是否要打斷他的研究時,牛十早已眼尖瞥見她挨在門外,欲進欲出的表情直在臉上轉換。
「什麼事?」牛十像石頭般的聲音讓春香不得不將頭從門外伸出,戰戰兢兢的依牛嬋之前教她的台詞念著,「小姐……又出疹子,要……我……來向十爺你……拿些藥。」
對于這自小看人的頑童,雖知她很怕自己,但因膝下無子無女,也從未想到要娶親的老人家而言,仍是頗疼牛嬋的,只是牛十這人從不多話,所以知道容易過敏的牛嬋又發疹了,關心之色不免呈現眼中,但因春香太緊張了,所以根本沒看到,也不可能注意到。
「還好嗎?要不要我去看看?」
話還沒問完,春香早就嚇得直喊,「不要,不要,千萬不要!」
「不要什麼呀?」牛五的聲音,突然從春香的身後傳來。
牛五,排行老五,亦是個王老五,未做土匪時是個道士,脾氣大得沒話說,跟牛大一樣,喜歡留個大腮胡,因少年白,因此,牛嬋給他取蚌外號叫「白毛獅」,他最疼牛嬋。因為知道牛十安靜,沒事老愛找他磨牙,但,大多是牛五在講,牛十頂多點一下頭表示有在听。
「哇——五爺。」春香這會兒是驚愕得差點使手中的那盤食物飛出去。
「什麼意思是‘哇——五爺’呀?」牛五十足十的山東大老粗,兩手晃著,夸張的學春香的動作。
「沒事。」春香趕快接道。
「牛娃兒又出疹了。」牛十慢條斯理的道。
兩人異口同聲。
春香看看牛十,看也不敢看牛五,就快快把頭自動伸出低下。
丙然!牛五一巴掌打到她腦門上,還好因為春香是女孩子.所以他的出手很輕,可即是如此,春香仍覺頭內腦漿亂蕩,好一會兒才恢復原位,但又不敢吭氣。只能露出一臉委屈、心虛的哀道︰「五……爺……」
听著春香快哭出來的聲音,牛五也不好太責備,雖然牛嬋出疹在牛家莊不算是大新聞,但她可是他們這幫兄弟的心肝寶貝,而且不管他們是否娶妻生子,這關系還是不會變,「天氣好好的,不熱又不冷,這女娃兒怎會生疹呢?」說著,眼光便瞄到春香身上來了,「肯定是你沒盡心照顧牛娃兒。」
「不……不干我的事呀!」春香這會兒是有理說不清,小姐又沒教她這接下來的台詞要如何掰,她人本來就老實,因此,現在只有發抖的份。
牛五一掌又怕在她的前額上,大嗓門的喊著,「還說不干你的事,我那牛娃兒寶貝,這幾天也沒見她去吃飯,可見……」他頓了頓,想了下,突然聲音提得更高,「莫非病得很嚴重?」他太清楚牛嬋的個性,她呀!是天大、地大,都沒有吃飯這碼事來得大。
「不……不……」
牛五在春香連「嚴重」兩個字都來不及說出來時,便已拖著牛十緊張的往涼竹軒奔去,「快!快!咱們的牛娃兄出事了。」
春香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只有端著食物,緊追在後,不知要如何通知牛嬋,心中一急,于是邊跑邊哭,當快到涼竹軒的門宅時,忍不住的只能嚎啕大叫,「小姐,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