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通此節,水輕煙便為著自己的急躁莽撞懊悔了起來。
「你……疼不疼?」方才氣惱的撞了他一下,也不知踫得重不重?她歉疚地偏眼瞧他腰肋,憐惜的伸手撫揉,動作輕柔的像是要為他將身上的痛楚絲絲抽離一般。
向雲飛微微一愣,馬上又淺聲笑著說道︰
「我皮堅肉厚,不痛。」
他一陣傻笑,令水輕煙頓感釋然,同時也教她備感窩心。
她心思一轉,彎反過腕去解下頸間一條鏈子,慎重而仔細地將它塞進向雲飛懷扣她的掌中。
「這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我現在將它給你,就當是……就當是……」她臉上一紅,那「定情物」三字怎麼也不好意思說下去了。
兩人已然相互傾訴了情意,就是向雲飛再鈍、再傻,見了她如此行止,他也該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將她綿軟柔荑與那條鏈子緊緊握在掌中,沒有月兌口而出的情意已然在他的指掌之間盡數遞給了水輕煙。
「你給了我這個,可我卻沒東西能給你……」
水輕煙笑靨如花、艷比紅楓,她凝眸以望、淡聲柔語,編貝微啟的輕聲說道︰
「我不要你給我什麼……只要你待我好……一輩子真心真意待我好……」
向雲飛望進她如波雙眸,情意繾綣,神魂不禁微之晃蕩,忍不住便在她嫣紅的頰上親了一親,悄聲說道︰
「我會待你好,一輩子都真心待你好……」
水輕煙唇抿笑花,羞紅著臉蛋低下頭去。
不知何時,金陽已然初升,天際夜衫褪盡,灰蒙蒙的天一絲絲的亮了,泄滿一地的金光暖陽,猶若馬背上那對互吐情意的男女,情與意的真誠交會,溫熱了兩顆年少的心……
天已亮的徹底,走在通往太湖總壇的路上,水輕煙一直倚偎在向雲飛溫柔的雙臂里,偶爾兩相寧靜、偶爾兩相低語,彌漫在兩人身周的綿綿情意仿若長水細密不絕,似乎這一刻時光代表的便是完整的幸福。
縱使馬兒足步偶有顛簸,卻顛不散溢流兩心之間的歡欣情迷。道遠波折,卻折不斷兩廂互傾的心靈。
道長漫漫,座騎行路亦也慢慢,真情正自濃醇,兩人心念沉溺于兩情繾綣,眼前這路究竟要走多長多遠他們是壓根兒沒有清醒想過,就連一直尾隨其後的竹芽兒也教他倆完全冷落。
放任馬兒隨意前行一陣,此處離太湖總壇已然不遠。
放眼望去,前頭不遠處有座茶棚,水輕煙心神回過,體貼三人連夜奔走,已然疲累,她秀頸微偏,轉過臉去和向雲飛說道︰
「大哥,咱們到棚子里買點茶水食糧再行上路。」
向雲飛原就疼愛水輕煙,這時與她心心相印,她說的話又哪會反對?當下朝後邊的竹芽兒招呼一聲,便策著馬兒朝茶棚前去。
算算時辰,這時也不過是卯末辰初,雖說尋常人家應該都已早起忙碌,可在這茶棚里的熱鬧景象卻實在太不尋常。
這棚里景象太過詭異,馬上的向、水二人心中打量了起來。
茶棚這時來客多得連椅子都不夠坐,里里外外站滿了人,衣裝都作武人打扮,或另或女、或老或壯,人人手上都帶有兵器,分明是些江湖人物。里外散坐成群,服飾相似者各據一方,顯然是界于門派之別。
茶棚里外人聲雖吵,可又壁壘分明,若是不同門派的人偶然眼神交會,總是稍觸即逝,像是特意回避什麼一樣,表面雖假作隨意,氣氛卻尷尬得突兀。
水輕煙挑唇冷笑一聲,心中已暗自估算。
這些人當真作假的厲害,就算沒料著我們會先得了消息,知道有個什麼中原聯盟來尋麻煩,可這許多江湖人群聚在這破爛茶棚,任誰看了哪不曉得有鬼?這般做作,當真欲蓋彌彰。
眼前雖有近百來人,可水輕煙一向無畏無懼,哪里怕他們這樣聲勢?
茶棚里這勢頭向雲飛也看得清楚了,他還未開口說話,後頭趕上的竹芽兒便在他倆身邊開口問道︰
「小姐,還下嗎?」
水輕煙挑眉一笑。
「為何不?」說著,輕扳開向雲飛攬在她腰上的手,靴足一蹬,身子便飄飄下了地。
向雲飛與竹芽兒見狀也跟著點足落地,將馬兒牽向一旁掛著「茶」字的長桿子邊一系,三人便往茶棚里頭走去。
水輕煙回過頭向向雲飛說道︰
「還得趕路,站著喝口茶,點心提著路上邊吃。」
向雲飛點頭稱是,竹芽兒轉進去買茶買餅。
左右看望了陣這座破小茶棚,向雲飛忽然說道︰
「前一次是和你坐在棚里喝茶,今天卻是站著的。」
水輕煙微微一愣,旋即掩唇笑道︰
「是啊。只可惜今天沒有沾了泥的饅頭。」
向雲飛知道她是在說自己那副餓死鬼的模樣,一時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捂著頭傻傻地笑。
憶起兩人初初相遇那日,又再想到今天與向甬雲飛心意相通,溫馨情意,不由得又令她心頭發甜。
「小姐,喝茶。」竹芽兒尾指勾著一包綁了線的油紙、掌上捏了三只茶杯,朝兩人走來。
他兩人各接過一只杯後,竹芽兒隨即挑高了紙包,朝向雲飛說道︰
「公子爺,今天你顧不顧點心?」迎面便向他送上。
向雲飛曉得她打趣自己,雖然有些尷尬,卻還是伸手接過。
「我今天會顧好它,不讓點心沾了泥。」話才出口,水輕煙便與竹芽兒兩個笑彎了腰。
三人笑了一陣才將茶喝干,準備上路。
人還未蹬足上馬,便听到後頭一陣蹄聲隆隆,像是有大隊人正朝此處急奔而來。
「大師兄,前頭有座茶棚,我們在那兒喝杯茶、歇歇腿吧。」
一句听來有些熟悉的問話聲後緊接著一聲重重的問響,水輕煙心中才覺得奇怪,那馬蹄聲便已在自己面前停下了。
放眼一看,果然奔來的十多匹馬上其中有個一面之緣的人在。
竹芽兒認出了那些人,她悄聲靠著水輕煙低喃一聲︰
「小姐……」
水輕煙知她心意,只笑了笑說道︰
「不理會。我們走。」
哪知她才正要上馬,來人之中為首的高壯男子卻開口亮聲喊道︰
「喲,這不是雪劍門的水門主嗎?失敬失敬,我們兄弟應該下馬來跟你好生問候一番才是。怎麼,才見面,你就要走了!」這說話之人便是昨晚交過手的高鵬。
斑鵬率先跳下馬背,天刀幫其他門人紛紛蹬足跟進。
他這話一月兌出口,茶棚中原來嘈雜的話聲霎時一靜。眼見這紅衣女子正是大伙將要群起圍攻的一派之首,在座之人莫不是兵刃緊握心神高提。
听他出言嘲諷,又將自己身分在眾人面前點破,水輕煙心思靈敏,自然知道他想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既然曉得這人的鬼心眼,水輕煙哪里這麼容易由著他作怪?
她心念電轉,假笑了聲,當即開口說道︰
「還好高兄來得早,要不然……」話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來,眼底流轉著一副變化莫測,惹得所有人都緊張的朝她盯視。
斑鵬以為她要鬧什麼玄虛,隨口便粗聲的喊了一句︰
「怎樣?」
水輕煙笑而不語的自腰間模出了塊玉佩,串在玉上的粗長金鏈懸著空在那邊晃啊晃的,金光耀眼,甚是引人目光。
「要不然啊,這塊揀來的寶貝我就要拿到當鋪里換盤纏去了。」
她改手指挑金鏈,掌大的綠玉順勢滑落,便在百來雙眼前這麼搖擺了起來。
斑鵬忽覺眼前這東西煞是眼熟,沒個彈指的工夫,他當即醒悟,出口便狠狠罵道︰
「好啊,原來是你這鬼丫頭拿走!還來!這是我天刀幫的東西,你這邪魔歪道沒資格踫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