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輕煙呵呵一聲。
「我還以為向大哥還有什麼大事解決不了,原來……」她甜甜地笑了起來。
竹芽兒見到水輕煙這時似乎慍怒已退,便在一旁開口︰
「那有什麼難呢?若是向公子更有心要回報,那……」她想了想,忽地拍手說道︰「那來當我家小姐的隨身保鏢,要是有誰想來欺負我家小姐,你就負責將他打退就是了。」
這話其實只是句玩笑,可向雲飛一听,卻低下了臉,認真思考了起來。
他驀地將臉抬起,神情很是認真的向水輕煙說道︰
「如果姑娘不嫌棄,到英雄大會結束,我就跟在輕煙姑娘身邊,或許閑事雜事都能幫得上忙。要是真有人欺負你,我也一定會在前頭幫你擋著。」神氣十分認真而傻氣。
水輕煙淺淺笑著,看著面前這個實心眼的男子,心中想道︰若不是知道他的來歷,或許在路上與他踫著了,還道他只是個平凡的農家子弟也說不準呢。
她知道他對「報恩」一事想得極為認真,既然他話都出口了,那麼自己也就不必拒絕,省得他還得另尋方法來「知恩圖報」。
「既然向大哥不嫌麻煩,那輕煙也就不再推辭了。」
向雲飛見她欣然接受,一張俊朗卻傻氣的臉上霎時漲滿笑意,心中升起一種從來也沒有過的歡喜。
「門主,靠岸了。」前頭的船夫忽地喚了一聲。
水輕煙頷首以應,含笑而語︰
「向大哥,我們下船吧。」
晌午方過,在雪劍門總壇偌大的正殿之中已然擠滿了各堂門下弟子,依著身著服色,循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整齊排立,人人神情凝斂,殿上一片肅靜。
倏然之間,各色堂口門下弟子動作一致,簡潔而利落地單膝跪地,人人拱手抱拳、臂高于頂,口中高聲疾呼︰
「叩見門主!」數百人人聲齊出,一時之間引得殿中轟聲隆隆。
一抹鮮紅的身影飄飄也似的自內堂偏門滑出,外袍迎著悄悄溜進殿中的微風招搖擺舞,這抹縴細紅影,正是昨日回到總壇的雪劍門門主水輕煙。
她縴足輕點,腳步靈便的走上正殿大座,嬌柔的身影亭亭而立,身後跟著的向雲飛與竹芽兒一左一右的在她手邊站定。她揮臂一呼,號令眾人起身,她才寬落大座。
她初初坐定,堂下這時走出青、赤、黑、白四道身影,在她眼前三尺處停下腳步,同一時間拱手下拜。
水輕煙召喚四人起身,在她手邊的向雲飛這時才看見他四人的面貌。
幾天之前他才與黑水堂堂主黑武有過一面之緣,而在他左邊身著一色月白的高瘦男子他卻從沒見過。照服色推敲,這男子應該是白水堂堂主。另一側分別穿著赤、青服色的一男一女,自然就是赤水堂與青水堂堂主。
只是……向雲飛向青、赤二位堂主看望了好一陣,總覺得這兩人似曾相識,可這一時半刻的,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這時,黑武跨步進前,向水輕煙朗聲說道︰
「門主,有關酒樓糾眾一事……」
「黑堂主請慢,」他一句未完,即被身後白水堂堂主出口截斷。「這是白水堂堂下惹出的事端,自當是由我這堂主出來說明才是。」
他兩人相對一眼,黑武無聲點了點頭,當即退回原位。
白水堂堂主這時開口說道︰
「啟稟門主,關于白水堂堂內弟子與天、長兩派在酒樓糾眾一事,白風已經查清楚來龍去脈。」白水堂堂主白風緊蹙雙眉,接聲又道︰「這次酒樓生事,雖然是天、長兩幫的門眾先行鬧事,但白水堂門人卻也犯了過錯,雖已嚴令懲斥,但白風身為堂主卻有失職,白風在此向門主自行領罪。」白風單膝跪落,兩拳高高抱起,靜待座上門主出聲發落。
這時,有五位白水堂的門眾被堂內執法張手一推,砰然幾響,齊肩跪落在白風身後。想來這五人就是與天刀幫、長賀門兩幫在酒樓中鬧事的門徒了。
這五人向殿上的水輕煙偷眼望去。雖說眼前所見的是個妙齡美貌的年輕門主,但在她凝凍的眉睫蘊有的迫人氣勢,望著水輕煙眉宇間緊糾不撤的慍怒,這五個犯事門人不由得瑟縮發抖,生怕座上之人若有丁點不高興,不知要受什麼懲罰了。
水輕煙半晌無言,青水堂堂主忽地向前跨步,在白風身側一站,開口說道︰
「門主,雖然這次白水堂門人糾眾鬧事確實有過,但是,」青冽細頸一昂,額前青絲彈跳的彎成一道弧度,點在鬢邊。「門主,一向以來,這些名門正派對我們雪劍一門從來不見友善。從前老門主在世時是如此,老門主過世後更是變本加厲!此際,正是我們雪劍門新舊交替之時,許多門派正是要抓穩了這個時機,想找雪劍門的麻煩。類似于白水堂今日與天刀幫、長賀門糾眾之事,只怕日後會更加嚴重。」
青冽言至于此,水輕煙其實也已明白她想說些什麼了。
自十年前,水泛遠將雪劍門由北遷南後,這異來的門派便一直受到中原本土教派的排擠。若不是水門主心胸一向寬大,極力約束門下弟子不可與之相爭,只怕這十年之間,還得多添幾筆大架好記。
但是,雖然門派之間的仇視尚未淪為相互攻斗,但零星的糾眾鬧事卻是不斷發生。大怒不生、小怨未斷,十年便已足夠累積與中原各門各派愈漸愈深的仇隙了。要是真讓這些心懷不軌的門派得了借口,眾人群起而攻,雪劍一門獨木難支,只怕就將永遠消失于江湖之中了。
必于此節,水輕煙也曾想要化解雪劍門與中原各派的紛爭,只是,積弊已深,想要化解門派之間的嫌隙,哪能簡單了結呢?
水輕煙心思沉吟,青冽又再向前一步,朗聲道︰
「門主,這段時間以來,中原門派正在結盟的風聲時有所聞,屬下推想,不日後,這些所謂名門正派便會向我們發動攻勢。若不趁現在及早行動,只怕我們會吃大虧。」
水輕煙眨了眨眼,微頷榛首,道︰
「青水堂堂主所言我心中亦有同感。要說功夫,相信我雪劍門也有拔尖的人物,只是……無論是哪個堂口門下,都是我雪劍門的好兄弟,非得必要,我不想犧牲任何一位門人。」
她話到一半,青水堂主心急她沒有說出個決斷,腳步向前,又要講話。
水輕煙看出她溢于言表的焦急,她揮手一阻,續聲說道︰
「與各門各派拼力斗狠此乃下下之策,若非萬一,我絕不會輕易讓門下弟子與人相斗。但,」她揚頸一睨,原來稍有屈退的神色霎時一變。「若是我們委屈求知仍不得友善回應,屆時,我們亦不能束手待斃!」
堂下門人聞言一致高喊歡呼,頓時間,偌大的殿堂之中人聲共鳴回蕩,久久不絕于耳。
直待哄堂之聲漸息,水輕煙凝目向四位堂主昂首說道︰
「四水堂堂主听令,」各色四堂堂主弓身而立。「從此刻開始,為防患未然,各堂口今日起開始養精蓄銳,嚴加管理堂下門人並勤于操練,若有無故犯事者,必定嚴加懲處,絕無寬貸。這次白水堂與天刀幫、長賀門糾眾一事,到此了結,過錯不再追責。此外,各堂各路情報互通,今後須更加緊密聯系,若有何風吹草動必須快馬回報。四位堂主听仔細了嗎?」水輕煙嚴聲問道。
四位堂主齊聲拱手抱拳,以示回應。
水輕煙隱隱松了口氣,這才又道︰
「若無事上稟,大伙這就回去。」她頓了一頓,當即接口再道︰「青堂主,還請你進內堂,輕煙有事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