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芽兒,別出聲。」紅衣姑娘低回了她一眼,身子不動半分,仔細張著耳目,等著樓下人再開口說話。
賈言求教問道︰
「水門主?牛兄,此話怎講?這位水門主不是已在數月之前病逝了嗎?此事與他有何相干?」
那老叫化子說道︰
「是啊,這位水門主的確是跟西天佛祖報到去了。不過,當年雪劍門南遷一事,那可是他老人家做的決定。」
眾人隨著賈言的疑惑驚奇一陣。
賈言又問︰
「哦?水門主為何有此一舉呢?」
老叫化子忽地停了一停,轉而問了他一句︰
「賈老弟,當初雪劍門移師江南,這在江湖上產生了什麼影響?」
賈言頓了一頓,方才開口。
「這件事初時在江湖上傳開,曾引來一陣軒然大波,許多人都在猜測,這雪劍門是不是覬覦中原武林這塊富碩之地。為了此一猜疑,不少門派都與雪劍門起過爭端,自此之後,雪劍門竟莫名其妙的成了江湖人口中的邪門歪道,而這十年以來,江湖中的風風雨雨多少都與雪劍門有所牽扯……唉!」他忽然嘆起氣來。
「賈老弟為何嘆氣?」老叫化子問道。
賈言搖了搖煙桿兒,右腳一跨,便搭到了左腿上。
「這十年來,無論正邪,實有許多頗具名聲的英雄俠土或綠林賊匪是死在雪劍門門人手上。可是,小弟曾听一位朋友提及雪劍門中一些大老的事跡,這……唉,或許是我們中原各個教派對外來的門派不大相熟,也才引起了這些不必要的爭端。」
老叫化子半眯著眼看了他好些時間。
「賈老弟言下之意,那是很為雪劍門叫屈嘍?」
「那也不敢。」雪劍門門下確實也有為非作歹之徒,對于此節,賈言也不敢多有偏頗。他拱手揖道︰「只是如此爭斗下去,實在是對誰都沒有益處。」
老叫化子無聲頷首,隨即也微聲一嘆。
「那也是。雪劍門南移一事竟會惹出這些個麻煩,只怕當初水門主是萬萬沒想到的。」他吞了口酒,又再說道︰「其實啊,這雪劍一門大舉由北而南的遷動,為的不過是個再簡單不過的理由了。」
「什麼啊?快說快說!」眾人聞言一陣鼓噪。
老叫化子呵呵一聲。
「那是為了水夫人。」
群眾一陣奇疑。
「啊?為了他老婆?難道他老婆跟人跑了不成……哎、哎喲!誰打我啊?」那說話的人不知讓什麼東西給敲到腦袋,他左搖右晃的尋找凶手,卻見人人皆是一副不知情由的模樣,只好悶聲作罷。
賈言愕然微笑,避過眾人耳目,偷了回眼,瞥向二樓雅座上的紅衣姑娘,似笑非笑的眼光像是對一切了然于胸。
紅衣姑娘瞥見賈言側過臉探看,可這次卻只和他對照一眼,並沒多加理會。
老叫化子將空酒瓶一丟,向那說話的人狠瞪了一眼,道︰
「你小子可真有膽,你這話要是讓雪劍門的人听了,只怕整得你死不死、活不活,到時候,就是‘死里活’也只能讓你‘活里死’了。」
听了這話,那人連忙噤聲不語。
賈言淺聲笑道︰
「牛老哥別再嚇人了。咱們還是繼續說話吧。」
老叫化子點點頭,開口說道︰
「那是。這位水門主是北方人氏,一向喜愛游山玩水,到處走走看看,因此,他老一直到四十上下仍未娶妻室。直到有一日,他到江南游玩,認識了位水鄉姑娘,這才起了娶妻的念頭。自從水門主娶了這位江南姑娘後,夫妻倆的情感一直很好,只是婚後幾年,水夫人的肚子卻遲遲沒有好消息。雖說水門主和他這位妻子感情甚篤,可是水氏一向一脈單傳,為了傳宗接代,水門主只好再納一妾,以便接承水氏一脈。」
眾人听得極是專注,以致他忽然停住了口,客店里竟一時靜默無聲,像是沒人一樣。
「唉,」良久,那老叫化子長長吐了口氣,續聲說道︰「可誰又知道,就在水門主納妾後不久,他那元配愛妻竟同時與新妾都懷了孩子。其實呢,這原該是件喜事,但是,就在兩位夫人十月臨盆之際,卻不知怎麼,水二夫人竟因難產升天了,而肚中的孩子也沒命活下來,跟隨著懷他的娘一塊去了。而在另一頭生孩子的水夫人,卻傳聞生出了個妖邪,嚇得為她接生的產婆忙將後事處理完便匆匆逃走了。」
「妖邪?」賈言奇道︰「牛大哥,您老這話小弟就不能明白了。何謂妖邪?怎會嚇得連產婆都逃了?」
老叫化子頓了頓口,這才又說道︰
「賈老弟,這‘妖邪’兩字,做哥哥的就真不知該怎麼跟你解釋了。老叫化子听到的只是後話。」賈芸口搖搖手,示意並不在乎,老叫化子續聲又講︰「總而言之,水夫人產後不久,雪劍門便是大事小事接連不斷,所有人都說是水夫人生的妖邪孩兒帶來的壞運。過沒多久,水夫人便不出一聲偷偷的離開雪劍門,獨自一人回到家鄉住了下來。直到七八年後,水門主才找到了愛妻的下落,還千里迢迢跑到江南來尋她。」
賈言輕嚀一聲,說道︰
「這麼說來,水門主正是為了他的妻子才舉門南遷。」
老叫化哈哈笑道︰
「賈老弟好聰明,其中原委,便是如此了。」
「嗄,想來水門主也真想不到此舉竟會引起江湖同道一陣血海波濤。不過此處小弟又有事想請教牛老哥了。」
老叫化只手一擺,作勢請講。
賈言問道︰
「據聞昔日水門主身邊曾帶著個女娃兒,一同移轉江南,不曉得這位女娃兒又是水門主的誰了?」
「嘖嘖,賈老弟啊,這我可跟你先說了,日後你若見到這位姑娘,你可得對她恭恭敬敬的,就是拍拍馬屁那也不算過分。」
賈言輕咦一聲。
老叫化說道︰
「你以為跟在水門主身邊的還能有誰呢?那位便是水門主的親生女兒哪!嘖嘖嘖,听說這位姑娘長大後可真不得了,水門主還在世的時候,門里的許多事就已經交手讓她去管了。眼下接了門主之位,其中的厲害,那可是各自小心了。江湖中眾說紛紜,對這位新門主是正是邪尚未有個斷言。」死里活賈言緩緩點著頭。
湊在一旁的店小二這時插口說話︰
「妖邪呢?就是那位新門主嗎?」
「什麼妖邪?」老叫化子昂臉問道。
「就、就是水大夫人生的妖……哎喲喂,疼啊!」店小二忽地蹲下了身去,兩手抱頭,像是在躲些什麼。
「哼!」老叫化子重重哼了一聲,跳下了椅子,站在桌上罵道︰「真是不受教,先前不就警告你們別亂說話了嗎?眼下一定有雪劍門的人在你們這間客店里,你最好別再亂說話,要不然別說是老叫化子,就是十個菩薩神仙也未必救得了你的命!」語畢,他作勢要跳下桌子。
賈言忽然出聲喚道︰
「牛老哥請慢!」
老叫化霎然止步。
「今日在此處遇見您老,想必您也是為了月後的英雄大會而來吧?」
老叫化哈哈一笑。
「你老弟不也一樣嗎?」
賈言微笑。
「這是自然。拳腳上不夠跟諸位英雄比劃,湊湊熱鬧也是不壞的。」
老叫化忽然反問一句︰
「不知賈老弟有沒有看好哪位英雄,能在這次英雄大會中一舉奪下武林盟主士位?」
賈言搖搖頭,呵聲笑道︰
「這話我可不敢說。各家功夫有各家的長處,這可不是我這窮說書的弄得明白的。不過,今年是白面書生與雙手劍葉泉流葉老先生的十年之約,不知道一個月後是否能見到兩邊傳人?」